凤城寒以为是店小二,这几天他刻意避着金羡鱼,夜又深了,只有店小二会来帮忙添一回灯油,问他需要什么东西。
可没想到,门一开,金羡鱼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
“你很久没出现了,我有点儿担心你。”
凤城寒足足愣了半秒,指节攥紧,又松开。
“喏,给你的。”金羡鱼笑道。
与其说这是体贴凤城寒半夜饥肠辘辘,倒不如说给她一个来找他的由头。
而她为什么要特地寻这个由头,她自己都不太明白。
“你饿不饿?”
凤城寒望着那一碗面,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凭本能接过了筷子。
实际上凤城寒也不知道他这碗面究竟是怎么入肚的。
等他吃完面,金羡鱼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正准备开口。
凤城寒忽侧过头,他往里面一边让,一边开口,嗓音有些钝,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
“请——”
“请?”金羡鱼不解。
“请不要离我太近。”
凤城寒脱口而出道,
他不敢看她,只沉默地望着自己搁在膝盖上的一双手,如今金羡鱼每每主动靠近他,总让他有种惊心动魄之感。
他畏惧幻境变成现实。
更羞于出现在她面前。
他像是被剥光了衣服呈现在她面前,不知所措,羞愧交加,内心的自责、自愧、自罪,令他寝食难安。
短短几天的功夫,他就瘦了许多。
眼下微见青黑,这是夜夜回复信件之故,身上更是添了许多伤痕,这是四处斩妖除魔时特地不躲过去的新伤。
似乎只有这样作践自己,折磨自己,才能让他稍感宽慰,像是犯人终于得到聊胜于无的审判。
对上这样的凤城寒,金羡鱼准备的满腔话好无用武之地。
她几乎感到一种不忍,好像她出现在凤城寒面前对他而言就是一件残忍的事。
“我也没什么事,既然这样,你好好休息。”
凤城寒抬起眼,烛火照耀下,他好像松了口气,又好像有些失落。
他既庆幸于她的离去,又感到不舍,唇瓣微动,想拦住金羡鱼,辩解。
为了转移注意,凤城寒再次提起笔,书信不论如何都没心思再回复了,心神不宁是对来信人的不尊重,他试着去写琴谱。
可琴谱怎么写,怎么都像极了梦境中那一首。
金羡鱼对他不设防,其实他只要……
他只要。
凤城寒指节动了动,望着指腹上的墨痕许久都没动一下,静默得像是烛火下的象牙雕塑。
凤城寒对自己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金羡鱼也不甚清晰。
自从接回了情丝之后,她对凤城寒的情感就变得复杂了许多。友人以上,恋人未满似乎是最合适的形容。
三天后,他们终于追索到了那只妖兽的踪迹。
这妖兽对如今的她和凤城寒而言都不足为惧。
可当妖兽朝她扑上来,凤城寒闪身到她面前,替她挡住致命一击,坠入寒潭中的时候,金羡鱼整个人都是懵的。
凤城寒他!
根本不至于坠入寒潭!!
那一刻,金羡鱼想都没想,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跳下寒潭,将他捞了上来。
下坠的过程中,他甚至都没挣扎,没采取任何自救的手段,只紧闭着眼,任凭散落的长发在水中飘扬。
金羡鱼将他捞出来的时候,连日以来憋着的怒气终于蹿升到了顶点。
扣住他肩膀,不顾凤城寒被冻得发白的面色,怒气冲冲地睁大了眼,“你疯了吗?道德洁癖到了这种地步?”
“一个梦值得你去寻死?!”
凤城寒唇瓣冻得毫无血色,乌发湿漉漉地垂在肩侧,“虽然梦境都是颠倒离奇,毫无缘由的,但幻境不是……”
幻境是能引发出人心底七情六欲的催化剂。
金羡鱼截道:“可我不想听你的自罪书。幻境已将你的本心表露无遗,你现在再这样,不觉虚伪吗?”
凤城寒又是一僵,躲闪般地垂眸虚虚眨了眨眼。
“如果,你我真成了道侣,你还介意那样的事吗?”金羡鱼脸上烧红,别过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