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潜点了点头，既入衢门，然则无道，又怪得了谁？昔日……呵呵，算了……汝自观之……</p>

斐潜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份表章，扔到了斐和面前。</p>

这是参律院最后制定下来的贪腐律法，并会在新年之后颁布施行，也就是说这一段时间之内包括斐和在内的所有有贪腐行为的官吏，都将会受到此等律法的制裁。</p>

斐和抖着手，然后打开看了几眼，纵然是在冬日，头上的汗水依旧滚滚而下，然后噗通一声扑在了斐潜面前，哀求着，主公……家主，家主要救我啊……</p>

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后世，盗用军资，一贯都是最严重的罪名，而战马，自然就是属于军资，故而，等待斐和的，便是只有一条路。</p>

死路。</p>

斐和痛哭流涕，上来抱住斐潜欲行的腿脚，家主，家主救我啊……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斐，斐氏人丁本来稀薄，留得罪人一条性命，也好替家主看家护院……</p>

斐潜低头，看着将眼泪鼻涕都蹭在了自己外袍上的斐和，叹息了一声，说道：昔日谏议大夫在世，某只不过是雒阳一区区郎官，欲行荆州之时，谏议大夫曾言，将某先父所遗书简皆寄于其家中，以保遗存无忧，不知子成，可知此事？</p>

斐和愣住了，仰头看着斐潜。</p>

斐潜缓缓的说道，如今子成将行，某亦同叔父之言，可保子成，汝妻子，某必善待之，子成大可安心自去就是……</p>

斐潜看了黄旭一眼，黄旭会意，上前将斐和的手掰开，然后又将依旧奋力挣扎着要拖抱的斐和按住，让斐潜脱身。</p>

斐潜头也不回的走了。</p>

斐和嚎啕大哭，以头捶地。</p>

咚！咕噜噜……忽然一个小陶瓷瓶滚落在了斐和面前。</p>

这……斐和仰头看着黄旭。</p>

黄旭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点那个小陶瓷瓶，说道：此药，可避恶也……汝且自思之……说完，也带着其余的护卫走了。</p>

厅堂之中，顿时只剩下瘫软在地的斐和，用一双无神的眼眸盯着就在鼻前的小陶瓷瓶……</p>

斐潜翻身上马，然后看见在腿上的斐和留下的那些鼻涕眼泪，还有一块明显是斐和脸上的脂粉痕迹，微微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然后往东方看了许久，最后打马而去。</p>

天空晴朗，清澈透亮，宛如一大块蔚蓝色的宝石。</p>

驾！</p>

斐潜微微叩了叩马腹，一行人徐徐向前。</p>

——，第七条，凡挪用、盗取、充假军资者，遇赦不赦，腰斩，弃市。</p>

……ヽｐ……</p>

什么？！韦端几乎立起，瞪圆了眼，此事当真？</p>

在下亲眼所见……骠骑去了斐子成之家后，斐子成便服毒自尽了……一位韦氏的门客禀报道。</p>

啊……某知道了……韦端重新坐了回去，点了点头。</p>

门客识趣，便是告退不提。</p>

韦端坐在桌案之后，呆了半响，然后摇头，骠骑……不愧是骠骑啊……</p>

其实韦端递上去的，并非完全没有后门。就像是大多数的律法都不敢宣称是世间万年法，严密无缝隙一样，其中也有一些可以用来合理合法的规避的，就拿斐和来说，按律是要处以腰斩，但是并没有写什么时候腰斩，当即是可执行，但是一年后执行，也可以，违背律法了么？没有。甚至可以拖到十年，二十年之后……</p>

同样的，如果斐和检举揭发，是不是就可以减轻其罪责了？</p>

所以，如果斐潜真的想要给斐和脱罪，并不是没有办法，但是斐潜一个都没有选，而是让斐和以死消罪，当然，服毒可以保全尸，这算是最后给与的一点体面，也是符合士族之间的观念的。</p>

如此一来……</p>

韦端不由得遍体生寒。</p>

这也是他从递送上了最后版本的之后，一直担心的问题。</p>

斐潜不给斐和活路，也就意味着其他贪腐的官吏一样没有了活路，这些人死则死矣，一方面会多少恨斐潜之外，另外一方面也会记恨上了送上的韦端自己！</p>

原因很简单，人的情绪总是需要一个发泄的端口的，而对着强大且手握大权的斐潜，这些人多半是连龇个牙都不敢，但是对于韦端韦氏来说，自然是没有那么忌惮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