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误矣!诸葛亮指点着国渊笑道,商贾输粟而可为吏,非先帝一人,乃孝文孝武之始也,莫非此亦为恶乎?政本善也,奈何用之以为恶,便恶甚也!政之过乎?用之过乎?</p>
然愚蠹之辈,多以孝武盐铁而恶之,输粟得爵而懑之,殊不知孝武之时,外有匈奴之逼,内有诸侯之扰,国用不足,兵戈不强,若无孔桑等为政,又何能北逐匈奴,南定瓯越,成就盛世?凡事皆有利弊,农如此,商如是,大言其弊,讳言其利,便是传学有道,经书渊博?其可怪也欤!</p>
国渊涨红了脸,就连郑玄也不免咳嗽了一声。</p>
好了!斐潜出言说道,孔明不可无礼!还不向郑公道歉!</p>
诸葛亮连忙转身,向郑玄行礼,小子一时妄言,还望郑公恕罪……</p>
郑玄抽了一下面皮,无妨,无妨……</p>
斐潜示意诸葛亮坐下,然后说道:上古之民,自由自在,并无规矩,周公定井田,方有赋税,传承至今。周公定之赋税劳役,善乎?恶乎?若其善,何有战国礼乐崩坏,周朝覆灭而不今在?若为恶,何有民以诗经传唱,延国祚八百年?</p>
或有贤,言必上古如何,春秋怎样,亦或是汉初孝武光武之时,义愤填膺者有之,惋惜怨叹者有之,旁征博引,据字论句,似乎甚是有理。然世间事,有利则必有弊,若因有弊而不为,则唯垂手待死而已。国家为政,要在应天时、问风俗、察民情,加以教化、疏导。今四方疲敝,百业不兴,是当皆重之,何必分农商?如天旱之时,理应堰河储水,偏偏有人言水多则洪,害田无数,故不应蓄水。其言可乎?</p>
斐潜此言,也是隐晦的表示如今重商的政策,是临时性的。既然是临时性的,你们别太激动。同时也暗示,倘若商业的发展影响到农业生产,自然会收紧口子,而倘若还没有这种危机萌现,那也叽叽歪歪的说这个讲那个了。</p>
斐潜的话句句占着理,却又极其油滑,虽然还是有些人觉得这个临时有些问题,但是一时之间却也难以找到什么否决的地方,只好抓之前的小问题,既然如此,骠骑又为何要西贾输入金银?钱之为物,只便流通,饥不能食,寒不可衣,非民所急也。</p>
斐潜哈哈大笑,然后示意一旁的黄旭,拿过了几个空茶碗来,一一摆放在了桌案之上,然后指着这几个空茶碗说道:金银之道,原本是社稷之法也,历来密不外传,今日见贤才济济,便是多言了……各位切莫外传……</p>
众人不由得齐声应是,然后各个都伸长了脖子。</p>
斐潜指着第一只空茶碗,若是概而论之,未免空泛,便以例说明……此碗么,就是城西驿站……</p>
斐潜拿过一枚金币,放入了空茶碗之中,叮当有声。今有客,欲住宿,不知房好坏,便纳百钱,言若房好,便宿之,若房不妥,便退之……</p>
斐潜说完,环视一周。</p>
众人或是点头,或是皱眉,或是捋须。</p>
斐潜将第一个茶碗里面的金币拿出来,放到了第二个空碗里,时有城外庄寨农夫至驿站,言驿站购赊菜金当结,驿长便取此百钱与农夫……</p>
叮当!金币进了第三个空碗,农夫得百钱,进的长安市坊,还了之前所欠盐醋酒钱……</p>
斐潜继续慢条斯理的将金币从第三个空碗当中捞出来,然后放进了第四个空碗之中,此贾售杂货之人,又欠衣铺百钱未结清,得此钱后,便给了衣铺……</p>
衣铺么,则用牛车采买葛麻布匹,常停于驿站,欠百钱草料之费,得钱之后么……斐潜将金币再一次拿起,放回第一个空碗之中,便结了驿站草料钱……</p>
众人不禁都有些呆滞起来……</p>
斐潜又将金币拿在了手中,然后扔给了黄旭,驿站之客,言房多鄙陋,实不堪住,便退了百钱,别处投宿了……</p>
斐潜饶有兴趣的再次环视一周,点着桌案上的四个空碗,说道:且问,何人受损?何人裨益?钱财之物,衣不能衣之,食不能食之,究竟当何用之?</p>
此乃粗浅经济之学也……斐潜看着不免有些陷入了怪圈之中难以自拔的众人说道,复有言西域金银无用之人否?</p>
众人多数茫然,一时皆无言以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