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庞大的队伍,顿时散落成不成样子,而且越发的摇摇欲坠。</p>
『乡老馈赠……』庞统又看了看手中的绢布,『河东裴氏送了十万钱,河东薛氏八万,王氏五万,张氏也是五万,还有零散一二十家,二三万不等……此等林林总总,加起来总共不过百万钱……再加上张从事俸禄比六百石,即便是一年下来不吃不喝,恐怕也是难以凑齐这五百五十万……』</p>
任张时千般道理,万条经文,庞统就抓住一点,钱。</p>
钱怎么来的,花到哪里去了……</p>
说是旁人送的,谁送的?为什么送?</p>
说是自己赚的,怎么赚的,赚了谁的钱?</p>
说是自家祖产,何人留下来的,谁能佐证?</p>
张时的钱财确实和莲勺大户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纵然有也是一些小数目,因为张时本身的职位并不是在左冯翊,因此张时的钱财来源基本上都是京兆尹左近的……</p>
这也是张时敢于站出来的原因。</p>
再加上左冯翊的莲勺大户被端了,京兆尹的大户们会觉得事不关己么?毕竟长安陵邑之中一夜之间十五家被抓捕,虽然说与长安三辅的总人口比较起来,十五家并不算是多大的数目,但是京兆尹的大户也是害怕下一次便是轮到了他们,所以急需一个代言人来试探,或者说挡住庞统的红线,也就成为了必然。</p>
只不过很显然,当下的张时,无法完成这个任务。张时又不能将背后的金主在大庭广众之下供出来,所以最终只能是咬着牙,一句话都不说。</p>
张时这个时候才猛然间发觉,原来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不知不觉已经是静悄悄的小碎步战略转进了,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了此处。</p>
破鼓万人捶,墙倒众人推。</p>
之前那些言必称张兄,甚至恨不得跪下来叫大人的那些人,便也是抛弃张时最快的,甚至已经开始对于张时指指点点,表示自身的清白,要和张时划清界限。</p>
甚至那些经常出入奇石小院,一度跟在张时屁股后面,张时逗哏他们就捧哏的那些人,也是见势不对,立刻毫不客气的将张时抛下,一点都没有犹豫。</p>
『话都是张时说得,事情都是张时做的,我就是一时被张时蒙蔽而已……』</p>
『我以为张时只是说着玩,没想到张时还真就这么干了……』</p>
『我没有特意反对谁,也没有针对的是谁,我只是维护正义……』</p>
瞧瞧,这就是奇石小院的队伍。</p>
『张从事……』庞统依旧笑呵呵的,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之前的那些事情的影响,『不知张从事还想替谁鸣冤?是何人有冤?来,张从事不妨详细说说,究竟是谁,是什么冤屈?』</p>
若是没有意识到自家的屁股帘子已经被揭开之前,张时定然会扯些什么大道理,然后慨然为大户的利益摇旗呐喊,可是现在……</p>
『回禀令君……在下,在下……』张时低下了头,不低头不成啊,原本以为自己势力庞大,一言出便是风雨至,一抬手便是万人从,而现在才发现,那些不过是自己的幻想而已,终究是要面对现实,『在下……孟浪了……或无冤屈可言……在下,在下言语不当,还望令君海涵……』</p>
『海涵不海涵另说……』庞统笑呵呵的,『如今时辰不早了,便烦劳张从事监斩,送这些逆贼上路罢!免得抹黑找不清方向,不知忘川于何处!』</p>
原本监斩的是马延,听到庞统此令,便是往一旁让开了一个身位,『张从事,请!』</p>
张时有心拒绝,可最终还是没有鱼死网破的决心,只好挪到了原本马延站着的位置上,脸皮抽动了好几下才说道:『诸位听令……核验身份……依律问斩……』</p>
虽然临时改变的监斩官张时命令有气无力,但是早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的骠骑兵卒的战刀则是锋利无比。</p>
当场就有兵卒将第一批莲勺大户拉到了斩刑台,然后核对身份无误之后,便是一脚踩住,刀光一闪!</p>
血光之中,人头滚滚而落!</p>
等候许久的普通百姓发出了阵阵惊呼之声……</p>
人头砍下之后,将会被摆放成为人头堆,三天之后才会处理掉。而无头的尸首将会被统一掩埋到铺垫了石灰的大坑之中,或许千百年之后,会被后人发掘出来,以为是某个殉葬坑……</p>
鲜血蔓延开来,伴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头落地,血腥味越来越厚,原先激动欢庆的的那些普通民众也渐渐的没有了喝彩声,然后默默的看着……</p>
然后等到鲜血将斩刑台染红,人死之后肌肉松弛而导致屎尿横流,血腥味和屎尿味混杂一处的时候,这些看热闹的民众就有些受不了了,有些人呕吐着,踉跄而走,然后更多的人也默默的离开了,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围观的兴奋。</p>
庞统看着,脸上挂着没有什么温度的笑。</p>
这就是人性。</p>
贾诩说的没错……</p>
普通民众并不是嗜血狂魔。这些普通的百姓之所以在刚开始的时候那么的热闹,那些的兴高采烈,并非是因为喜欢看死人,只不过是一种心理上的渴求。</p>
因为他们大多数的时候没有权利去操纵掌控他人的性命,所以像这样的时候在一旁看看,喊着,就像是参与了其中,掌控了一切一般……</p>
庞统瞄了一眼站在监斩之处有些发抖的张时,呵呵,以为这就是结束了?</p>
不,这才刚开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