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这一次没有堵住耳朵。</p>

元让，相较于之前……曹操感觉自己的耳膜似乎还在微微震动着，使得他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拔高起来，然后他就意识到了，有意停了片刻之后，才咳嗽了一声，相比如何？</p>

夏侯惇离得更近一些，他刚才还在爆炸之后，跳下了深坑当中，去看了一下在坑中那些残骸，如今回到了曹操的身边，神情略有一些凝重，比之前……似乎，更……</p>

夏侯惇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比较准确的形容词。</p>

这几乎是一个跨时代的东西。</p>

人类的进化过程当中，文字是跨时代的，懂得用火也是跨时代的，现在，火药也近乎于是跨时代的。</p>

在火药之前，大部分的杀伤，都是物理上面的，而到了火药之处，人类才开始摸到了化学小姐姐的裙摆边上。</p>

当然，化学小姐姐是个暴脾气，搞不好就是一脸的硫酸泼下来……</p>

夏侯惇当年吃过火药的亏，虽然不是亲自品尝过化学小姐姐的无影腿，但其要害也是被踹得生疼的那种，所以夏侯惇对于火药，也是了解得颇为深刻。然后夏侯惇发现，现在这个小姐姐的脾气，似乎又增长了。</p>

骠骑大将军斐潜派人送了这样的一批火药成品过来，而曹操又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去展示，所以选择在了这样一个相对来说人迹比较稀少的泽地之中。</p>

曹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听闻骠骑入主长安之时，有人建议再修城墙，然骠骑拒之。如今看来……骠骑恐怕于彼时就在研制此物了……此物一出，天下无墙……</p>

在这个年代，大部分的城墙都是夯土和砖石的，所以只要火药的数量足够，确实城墙没有什么作用。</p>

有些东西需要改变了……奇妙啊，便是砂石混杂，硝黄炭黑，便是有如此威力……骠骑，骠骑……曹操缓缓的说道，就像是大泽里面的风。</p>

夏侯惇站在身侧，主公……</p>

陈胜，吴广，便于此泽……曹操笑着，伸出手，往前指了指，虽不是此处，然亦是此泽！</p>

曹操望向了远方，就像是目光透过了历史的迷雾，看见了过去和将来，昔日陈吴揭竿而起，刘项楚河对峙，谁能想到当下大汉，竟然也走上了六国旧路？好笑啊，可笑啊……</p>

斐子渊，这便是你给我的东西？或者是……你想要问我的问题？</p>

天地沧桑，岁月更替！万物演化，人心各异！</p>

大风起兮！</p>

曹操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声音洪亮，震得大泽之内似乎都有他的笑声在回荡。</p>

曹操笑得眼泪都似乎飙飞了出来。</p>

大泽之中，伴随着笑声飞走的，不仅仅只有芦花，还有他年轻时候的那些梦想。</p>

在雒阳北城门的五色棒……</p>

在顿丘县县衙外的鸣冤鼓……</p>

在樵县家中的那间静心堂……</p>

在汉灵帝桌案上的那封陈情表……</p>

在济南国内砍下的贪腐官吏的人头……</p>

在典军校尉仓廪之中残破的盔甲战袍，队列之中羸弱的白发老兵……</p>

曹操大笑着，一幕幕在眼前飞过。</p>

这个大汉好么？</p>

好。</p>

这个大汉恶么？</p>

恶。</p>

更可笑的是，好人被欺凌，而恶人却在掌权。曹操原本也想做一些好事的，可是每当他准备去做，或是开始做一件好事的时候，就会立刻被人叫停。然后便是有人劝，有人骂，甚至有人要杀他。</p>

曹操曾经问荀彧一个问题，就是这些大汉百姓的钱，上缴的赋税到底去哪里了？荀彧不能答。因为各地都有上报各自的赋税，上缴的物资，可是莫名其妙的只要到了许县，就有许多东西不见了，有的既没有入库，也没有下发，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就连荀彧也同样查不出来！</p>

荀彧只能保证大体上的完整……</p>

或者说，别太过分。</p>

但是曹操就想要问一句，凭什么？</p>

凭什么在大汉这一块土地上，真正的想要做一件好事，就那么难？！</p>

以至于当下给曹操帮助的，给曹操支持的，竟然是关中的对手！</p>

六国之恶，你知道，我知道，骠骑知道，天子也知道……曹操大笑着，在风中挥动着袖子，唯有这天下百姓不知道！所以即便是你知道我知道骠骑知道天子知道，依旧可以装作不知道！就像是当时陈吴奋力推翻了前秦，结果却是刘项在争利！</p>

哈哈哈！可笑！</p>

可悲！</p>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p>

颍川！南阳！帝乡！山东！这便是一层层的城墙！曹操呼喝着，手指着，就像是在虚空之中就是有这样一层层的城墙，陈文长上表弹劾荀文若！这是在弹劾么？这是在警告某！颍川！可不仅仅只有眼前这个颍川！这四面八方，可都有颍川的人！颍川的墙！</p>

现在……该拆墙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