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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p>

蓟县。</p>

夜已二更。</p>

这一间在寒夜当中略微显得有些阴森的房间，依旧不曾点灯。</p>

稀薄的月光从窗楣缝隙当中透入，火盆里面的炭火为了这个房间提供了额外的光度。</p>

一个黑影沉默的端坐在房间之中，两只手平放在膝盖上。</p>

周边所有的物品都是他熟悉的，他从小就在这里玩耍，成长，而现在，似乎到了离开的时候。</p>

不愿意离开，那就可能永远都不用离开了。</p>

祖武的目光跳动着。</p>

没想到曹纯竟然还能追查到了这里来？！</p>

这让祖武有些意料之外，不由得思索是不是自己小觑了曹纯。</p>

桌桉之上，有一个釉青色的茶碗。</p>

在茶碗边上，有一个茶瓮。</p>

一位仆役走上前来，掀开盖子，将刚煮好的茶水倒进茶瓮。深褐色的水激入瓮底，一股澹雅的茶香飘然涌出。祖武的表情在寒夜之中升腾的雾气里面变的有些模湖不清。</p>

『家主，茶已经煮好了。』仆从说道。</p>

祖武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旋即仆从退下。</p>

理智上来说，祖武当下应该避开曹纯的锋芒，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p>

可是从情感上来说，祖武舍不得走。</p>

太兴七年了啊……</p>

祖武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然后端起，慢慢的啜饮了一口。</p>

略带苦涩的香气在舌尖缱绻，让他在一刹那沉醉在莫名的感怀之中，不由得双目微阖，呼出了一口气。他一直不太确定，这品茶的乐趣究竟在于茶水本身，还是这种一瞬间超离俗尘忘却世故的轻松感。</p>

这是骠骑的茶。</p>

不是丞相的酒。</p>

骠骑的茶，只要花钱，就能买得到，而丞相的酒，即便是有钱，也买不到。</p>

因为丞相禁酒。</p>

但是曹氏夏侯氏却不禁酒。</p>

旁人喝不到，他们想喝的时候就有。他们偶尔会表现的好像也是如同普通百姓一般的清苦，可是实际上他们吃穿用度，从来就和普通百姓不一样。</p>

禁酒，只是禁百姓。</p>

就像是编户齐民，永远只是限制民而已，而士，甚至还不算是官，就已经是可以到处走了。</p>

有意思吧？</p>

所以凭什么曹氏夏侯氏想喝酒的时候就能喝酒？</p>

换句话说，为什么禁令只是针对于百姓，而就是有人可以不用遵守？</p>

既然有人可以不用遵守，那么自然也就休怪旁人也不想遵守了。</p>

没有人喜欢被限制，被禁令，被拘束，被欺压。</p>

窗外的月光清澈依旧，祖武搁下杯子，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唇边不经意滑出一声讽刺的笑意。</p>

或许是在嘲笑旁人，也或许是在讥讽自己。</p>

胡须是一个男人的年轮，里面承载着他一生的际遇沉浮，也记录着时光洪流一去不回的感伤，逝者如斯夫……</p>

自己已经是三十九岁了。</p>

不，已经算是四十了。</p>

也就到了不惑的年岁。</p>

祖武的右手轻轻朝下捋去，指肚轻柔地滑过每一缕胡须，似乎每一缕的胡须都让他思绪翻卷开来，彷佛一本记忆的书卷翻阅着，怀旧的思绪宛如静谧的潮水一般的涌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