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瑾早有安排？』孙权自以为读懂了对方的眼神。</p>

想想也是，毕竟是周瑜啊。再这样的情况下，敢这么做，定然是有所凭借的。</p>

周瑜又看了孙权一眼。</p>

那是略带了一些看着自家熊孩子，亦或是关爱智障的眼神。</p>

『若是失败，那么所有人都一起死。』周瑜平澹的说道，『既然都死了，哪里还会去管什么后果能不能设想？』</p>

孙权呆若木鸡。</p>

周瑜仰起头，似乎看见了他自己曾经跟在一个人的身影后面……</p>

『伯符啊，你要想想后果……』</p>

『伯符兄！你要领导这些人，不能整天说过于直白的话语，你需要显得神秘一些……大义，忠诚，这些听起来空泛的词语，但是实际上也很重要……』</p>

『伯符你要说服那些不跟从你的人，让他们也能从你的言语之中感觉到力量，这样他们才会惧怕，然后这些人才不会捣乱……』</p>

『伯符兄，你要让所有人都相信你，包括你的敌人……』</p>

『伯符啊……』</p>

『哎呀，公瑾啊，别唠叨了，若是失败，便是大不了一死，到时候死都死了，哪里还有办法去考虑那么多？啊哈哈哈哈……走，我们打猎去……』</p>

『伯符，别来无恙啊……』</p>

周瑜微微低语，笑了起来，然后咳了几声，随后越咳越是严重，最后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觉得天地一片昏暗起来，摇晃着歪斜着，倒了下去。</p>

『都督！公瑾兄！』孙权大叫起来，扑到了近前，抱起周瑜，『医师！快传医师来！』</p>

周瑜伸出手，抓住了孙权的手臂，『封，封锁消息……』</p>

……__……</p>

孙权让出他的后院，让周瑜歇息。</p>

所有在周边值守的，或是往来服侍，都是孙权最核心的人。</p>

坐在周瑜的床榻之侧，孙权皱着眉，侧头看着院内被风吹拂得摇摆不定的树梢。</p>

周瑜服用了一些汤药，似乎好了一点。</p>

只是似乎……</p>

医师叩头请罪，头皮都磕破了，他说他最多只能暂缓，无法根治，而且即便是暂缓，也缓不了多久……</p>

这让孙权很吃惊，也很愤怒，同时也有些恐惧，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处，敲击着，冲刷着，使得他心中那些对于周瑜个人防备和成见的外壳，最终破裂出了豁口，然后被冲击着，跌落下去……</p>

孙权才意识到，这个人，原来是如此的重要。</p>

孙权从来没有看到过周瑜如此虚弱的一面。</p>

周瑜的头发已经有些斑白了。</p>

周瑜的身体，其实已经很瘦弱了，单薄的身躯，就像是轻得会被风吹了就飘走了一样。</p>

给周瑜诊治的医师，是孙氏府内家养的，他颤抖着，说周瑜的生机几近耗尽，随时可能进入永恒的长眠……</p>

孙权愤怒无比，近乎于蛮横的，凶残的下了命令，要医师不惜一切的代价，挽救周瑜，不然就让医师陪葬！</p>

孙权知道这样的命令很不讲道理。他知道有些病入膏肓，便是药石难救。</p>

之前，孙权很喜欢讲道理。他觉得万事万物，都应该有些道理。就像是他身为江东之主，难道道理上不应该是得到众人拥护么？他要进军北伐，迎天子，讨逆贼，道理上不是都应该欣然而应，景然而从么？</p>

有些事情，有些东西，有些人物，在原本拥有的时候，很多人都不懂得去珍惜。有爱人的时候不珍惜爱情，有健康的时候不珍惜身体。</p>

在这一刻，孙权终于明白，周瑜，对于他，到底是代表了什么……</p>

他是唯一的，最有价值的，最能够解除当下面临困境的，是江东的核心，是兵卒的榜样。</p>

他无可替代。</p>

无人可比。</p>

『公瑾兄啊……』孙权低声喃喃，『公瑾兄你做得已经够多了……这样的事，不必赌上性命啊……即使是能抓出是十个百个的贼酋，又怎么能比得上公瑾兄啊……』</p>

孙权多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