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拜见渔阳侯……』甄宓上前，盈盈一礼。</p>
『甄姐姐你这是……』王英站了起来，不明就里。</p>
甄宓直起身来，『好看么？嗯，我辛辛苦苦带了一套来……原本是要给你穿的……』</p>
『呃？我？为什么？』王英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没能明白多一些什么。</p>
『渔阳侯，』甄宓看着王英，缓缓的说道，『你觉得为什么骠骑会派我过来？』</p>
王英愣住了，她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良久之后才说道：『是……让你来辅助我……』</p>
『对。』甄宓走上了台阶，坐在了王英身边，『但是也不全对。』</p>
『你还有什么地方想不明白？』甄宓问道。</p>
王英皱了皱眉，目光低垂，『需要……需要杀这么多人么？』</p>
甄宓笑着，『那不然呢？我们总不能是来太原游山玩水的吧？』</p>
王英默然。</p>
甄宓依旧笑着，『更何况我们已经给了他们那么长的时间……不肯主动自首的，能怪的了谁？』</p>
『嗯，这么说罢，』甄宓看着王英，『你觉得名单杀戮过重，因为他们集中在了这个名册之中，若是一个个分开来，你还会这么觉得么？早晚而已。更何况，现在是三月了啊，再不动手，岂不是晚了……』</p>
『可是，可是啊？』王英抬起头，『若是罪证确凿……可是……』</p>
『王昌，西河功曹，罪名，协助走私、刺杀上使、谋逆作乱，罪证，莫须有。』甄宓没有看文册，直接开口说道，『温晚，上党门下督，罪名，协助走私、刺杀上使、谋逆作乱，罪证，莫须有……还有李晶，章强，陈斌，王飞……』</p>
温氏万万没想到，他所散布的谣言，最终成为了他自己，还有旁人的绞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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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宓念了一大串的名单，没有一个出错，『你是觉得这些人都不该死么？』</p>
王英看着甄宓，先是有些迟疑，然后面带了一些坚决的神色点了点头，『既然不能确定和走私罪行有直接的关联，那么就不应该是判其有罪，至少，至少不是死罪。』</p>
和昨天宣判和处置的那些人不同。</p>
王英认为是有确凿罪证的，那就自然是应当受到惩罚，所以对于那些人，她不会感觉有留情的必要，但是对于当下名单当中一长串的『莫须有』，王英则是感觉有些下不去手。</p>
甄宓笑了起来，轻声念叨着，『还真是……』</p>
甄宓微微指着自己纤细的腰身上系着的绶带，『你觉得这是什么？』</p>
『官绶。』王英轻声说道。</p>
『那么官绶是由什么而成？』甄宓点了点头，『将这条绶带的丝线一条条拆出来，然后又是什么？还能是官绶么？』</p>
『……』王英思索起来。</p>
『这些官吏久居太原，把持地方，以为没有证据就不能动他们……只可惜，他们错了……既然错了，还需要证据做什么？』甄宓笑道，『我做商行之时，若是察觉掌柜有逆心，便是直接拆换，又何必等这些人做恶？』</p>
『可是……』王英有些明白，但是依旧有点不忍。</p>
『看，明明道理是一样的，但是做起来似乎又是不一样的……』甄宓缓缓的说道，『就像是我来这里，是来协助你的，但是何尝又不是成全我自己呢？』</p>
『甄姐姐？』王英看向甄宓。</p>
甄宓幽幽而道：『那一天，我穿上了比现在还要繁华绚丽的衣服，然后成为了传言当中的那个贵人，结果我发现，我只是被放在府衙后院的富贵摆设，只是为了好看而好看……我不想要当那样的人，可是那个时候我却不得不成为那个样子……直至有一天……』</p>
甄宓站起身，展示着她身上的华丽衣袍，『这样的衣服，能长途跋涉的时候穿么？既想要美丽的华丽衣裳，又想要踏上征程，可能么？当我那一天在骠骑面前下拜，脱去这一身华丽的外袍的时候，我就决定这一辈子，就是去看寻常女子所看不见的天地，去见普通女人所未涉足的山川！』</p>
『你呢？你想要成为什么？渔阳侯？还是王家妹子？』甄宓说道，她看着王英，童孔之内似乎有些晨曦的华光在跳跃，『你想要手上干净的当一个侯爵？或者说，你以为侯爵这个头衔是怎么来的，是五光十色尘埃不染得那种么？你以为哪一个当官的手中没有沾染污浊？你要知道在一个商铺里面，物品是有用还是好用，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p>
『如今已经是走到了这里，如果你不能继续向前，』甄宓挺直了腰，抬起了头，『那么就是我来！我能有此官爵，皆为骠骑所赐，那么，骠骑想要所做的，就是我要做的！这些官吏，既然没有这般觉悟，便不能当此职！若是影响了骠骑大业，便是当杀！』</p>
王英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的说道：『即便是……成为一把刀？』</p>
甄宓迎上了王英的目光，声音清脆且坚决，『然也！现在，这一身，是你穿，还是我穿？』</p>
…………</p>
河东。</p>
安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