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昏暗的天幕上,几颗细小黑点在天空慢慢地盘旋移动。</p>
那是几只趁傍晚出来寻食的草原鹰。扁毛系列的草原鹰,显然是无法理解在大地上那些狂奔着的不能飞的家伙是怎么想的。对于草原鹰来说,这个世界就简单的分为两个部分,能飞的,不能飞的,清晰简单,所以对于大地上的那些两条腿或是四条腿的生物之间发生的争斗,草原鹰只是冷眼旁观……</p>
一匹战马呼哧呼哧地喘息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跛着一条前腿摇摇晃晃地踏出两步,又颓然摔倒。它睁着一双痛苦的大眼睛,悲伤地注视着在几步外的主人。</p>
它的主人,此时此刻正躺倒在了杂草之中。</p>
这是个刚死不久的马贼。</p>
马贼的一条胳膊,连带着半边肩膀,似乎像是被什么凶兽活生生啃掉了一般,呈现出巨大的,可怖的伤口,被鲜血浸透的皮甲和碎布袍之间露出红黑的肌肉和白黄的骨头。马贼张着嘴,似乎在空洞地凝视着他面前的染血的草叶。</p>
生如杂草,死也如同这般的杂草。</p>
西海大营之中,轰然而鸣的战鼓之声,闷雷一般滚过大地,掠过草原荒野,震得天上的鹰都吓了一跳,歪歪的抖了抖翅膀,不再围观,逃往远方……</p>
在震天的战鼓之中,张辽微微回头看了在大营寨墙之上的蒙化一眼,相互之间略微点了点头,便是将长枪一举,身边的喊杀之声骤然大炽,如同狂风一般朝着营地之前的马贼席卷而去!</p>
蒙化站在军营寨墙之上,振臂高呼:杀光这些该死的马贼!</p>
杀!杀……</p>
蒙化原本是在西海城的。因为吕布之前调动了高顺,就将蒙化调到了玉门关。而这一次张辽前来西域,也就将蒙化带上了。</p>
蒙化看着张辽的身影,心中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截止到当下,他用西海营地之中的叛徒洗刷了自己的嫌疑,张辽才能算是真正的对他放心,也仅仅是放心了一些而已,就像是留在营地之中的依旧是那些不怎么成器的兵卒,至于真正的精锐张辽还是带在了身边。</p>
营地之外的马蹄轰鸣之声,嘶吼喊杀之声不绝于耳,而在这一片的纷杂之中,蒙化看着张辽如同凶兽一般扑进了马贼的行列,却不禁想起了吕布……</p>
如果说吕布也能有张辽这么谨慎,或许……就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局面了。</p>
只可惜,吕布没有。</p>
……╮╭……</p>
丘慈城外。</p>
夕阳余辉下,吕布按马伫立在第二波兵将列开的阵势之前。</p>
吕布依旧是沉着一张脸,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瞪着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着已经四处起火的龟兹丘慈城。</p>
他的神情虽然镇静,其实心中当中,并非像是表面上如此平稳气场。</p>
军队出现的问题,吕布在出征之后,就开始隐隐的察觉到了,即便是魏续一再的拍胸部,呃,胸脯说什么没问题大丈夫,但是吕布依旧能够从各个环节当中察觉到了其中这种多少有些令吕布难堪的变化。这种感觉,就像是他自己原本充满了力量速度并且灵活的躯干,如今显得干涩了起来。</p>
简单来说,不够润了。</p>
可是吕布不愿意承认,就像是男人一过四五十就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是微软松下,宁可用小丹药撑着一样……</p>
上战场对于吕布来说,一开始只是简单的快乐,那种剧烈运动之后的畅快淋漓,曾经带给他难以言表的舒爽。</p>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简单的快乐变得不那么简单,也不那么快乐了。</p>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p>
吕布想不起来了。</p>
在他身后,一队接一队的步骑人马还在不停地集结,一个接一个的方阵在不停地扩展、成形、前进……</p>
一名军侯从方阵当中飞骑而至,到了吕布面前低头拱手禀报:启禀大都护!两千骑兵已经集结整束完毕!请大都护下令!</p>
吕布在马上,仰头看着丘慈城的战况,澹澹的说了一句,原地待命。</p>
唯!那名军侯领兵,便是拨马回去了。</p>
前脚军侯刚走,后面又有几名传令兵如同流水一般接踵而至。</p>
报大都护,西外门已经夺下!</p>
启禀大都护!东外门已克!假司马陆肆郎战死!</p>
大都护,南内门敌军密集,请求援军!</p>
吕布眼角跳动了一下,盯着方才到来的传令兵问道:南内门有多少敌军?</p>
启禀大都护!至少还有三千多!都是甲兵!我们只剩下一千多了,冲了三次没能冲上去……</p>
没等传令说完,吕布便是沉声喝道:火药营!吴军侯何在!</p>
在吕布身后不远之处,一名光头军校越众而出,蹬蹬蹬地跑过来:大都护你叫我?</p>
吕布没理会吴军侯有些傻的提问,因为据说这家伙玩火药都有些玩傻了,脸上手上被烧伤的疤痕似乎也能证明这一点。吕布直接问道:火药还剩多少?能不能破开南内门?</p>
吴军侯咧着缺了一个半的门牙的嘴,大都护,我们火药没剩多少了……后面的一直没送上来。开南内门应该还可以,就是下一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