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对付我们郭家,不用这么麻烦!我爹爹没有折辱过萧言你,你也莫要这般折辱我爹爹!有什么手段,使出来就是,不要这般不阴不阳的!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郭蓉的呼喊声中,就看见余江策马疾驰过来,早有士卒拉开鹿砦,让余江从营中出来。他迎着郭蓉的马头,苦笑道:“大小姐,你又何苦如此?宣赞只是和都管有些恩怨,绝牵连不到大小姐身上,俺不过也是听命行事的,大小姐就莫要为难俺罢…………”
郭蓉擦了一把脸上泪水,被泪水一洗,她的俏脸显得越发的清冷,她看着余江,冷冷道:“余裤裆,你放不放我过去?我就去找萧言讨一句话而已!现在他这么大威风杀气,还怕我一个女子?你不放,我就硬闯,你下令放箭就是!”
余江搓着手只是苦笑,郭蓉和萧言之前情分,他们谁不知道。萧言虽然当初软禁了郭药师,可是神色也郁郁了好几天,韩世忠这个大嘴巴都偷偷的和他们说了。要是单单只是郭药师,萧言说不定说料理就料理了,但是现在郭大小姐找上门来,他还真不知道对这位郭大小姐来软的还是来硬的!
要是郭蓉带着上百上千常胜军的军马来硬闯,余江敢说毫不犹豫就下令放箭。可是现在就郭蓉一人过来,一副气苦的模样要找萧言讨个说法。后面甄六臣几骑也是一副要将这位大小姐追回去的模样。一个女孩子,还能将天翻过去?
看着余江那副模样,郭蓉冷哼一声,一扯缰绳,圈马后退几步,然后调过头来,微微躬身,就要打马硬闯。甄六臣他们忙不迭的大喊。
“大小姐,还是回去罢!”
“余裤裆,你别讨好新主子心切,当真放箭!”
“你要敢下令放箭,伤了大小姐,在你新主子面前也讨不了好!”
余江苦笑更甚,郭蓉还真做得出硬闯的事情!其他的他不知道,反正在郭蓉孤身一人闯营的情况下,他要敢下令放箭,萧言也绝对不会答应!萧言在这方面,真不像是乱世里面闯出来的人,怜香惜玉得很。
转瞬之间他就打定了主意,这事情他余裤裆肩膀窄担不起,还是让萧言自己头疼去罢!反正还是那句话,就郭蓉一个女孩子去燕京,还能翻天了不成?
在这背后,老于人情世故,见惯了乱世心酸悲凉之事的余裤裆也未尝没有一丝怜惜。郭蓉也算是他们常胜军出身的人看着长大的女孩子。哥哥是个白眼狼,父亲现在如此,难得喜欢一个男人,却又和她们郭家这样了…………难道他们燕地出身的人物,命运都是如此这般不济?
放她过去吧…………放她过去就是了…………也许萧宣赞英明神武,能有化解的办法?
当下余江就摇头苦笑:“大小姐,不必硬闯了,俺放你过去就是,再派人护送你到燕京城。见着宣赞,你自说罢,俺担了这个干系就是…………不过人有的时候,就是要认命,这乱世当中,俺们幽燕之地,活下来到现在能有几个?大小姐,你自己好好活着就是…………”
就算同情郭蓉,余江也绝不敢说让郭蓉见着萧言好好替郭药师求情的话。这些事情,自有萧言自己拿主意,他们这些前常胜军出身的,掺合在这里面就是错。说完这句话,余江调头就朝自己营中走去,郭蓉抿着嘴跟在他后面,余江麾下士卒,静静的分开了一条道路。
甄六臣在后面抱拳:“余指挥使,多谢关顾,照应好大小姐!”
余江猛的回头:“转告郭都管一声,要是俺是他,就自己了断了,何苦再牵连这么多可怜人?…………这直娘贼的贼老天!”
天色又阴沉了下来,铅灰色的乌云,低低的压在人头顶。
东南风又刮了起来,湿冷得直入人骨髓。眼看又是一场大雪将要纷纷而落,似乎流血数百里的燕地战事,终于结束了,老天爷也要用又一场大雪,将这惨烈血战的痕迹,完全遮盖住。
高粱河水当中浮冰也越来越多,终于从河中间开始冻上。一旦出现结冻的痕迹,一片河面转眼之间就成了镜面,更向下游不住延伸过去。
这里已经是高粱河很上游的地方了,再往北不远就是檀州,离郭药师萧干他们次第惨败的那个渡口,也至少有五六十里的距离。
在初初结冻的高粱河上,就看见王贵穿得臃肿,手里平举一根树干,在河面上小心翼翼的向北而行。这手中树枝,就是怕万一踏破冰面,还可以将自己横在上面,不至于落入冰窟窿当中。
自从萧言后路营盘被赵良嗣夺走,王贵消失在人们视线当中,转眼之间也是十几二十天的时间了,这条朴实的汉子,已经憔悴得不像一个样子,脸上冻疮破了,淌着黄水。但是身上那种沉稳坚忍的气息,却仿佛更浓厚了一些。虽然这位王木匠,比起同样沉默的汤怀,还要更不起眼一些,但是宽宽的肩膀,却像是能托付起你交给他的任何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