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术可对那使者冷冷道:“孟暖让你带的话,你再说一遍罢。”
那使者正是孟暖当日遣去和女真人接头的心腹之一,马贼生涯中也算得是出名的亡命汉子。不过侧身在这女真军帐当中,看着这一个个满脸凶相,浑身杀气,结实粗壮的女真军将。闻着他们身上散发出的腥膻味道,还有那些既丑陋又狰狞可怖的金钱鼠尾。饶是胆大也只能坚持着勉强不趴倒在地。
银术可发话,他就像捞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的开口:“…………俺们孟将主也是情非得已。此前孟将主已为辽人公主猜忌,要不是自家用了苦肉计,早已脑袋不保。也给发到了甲字堡来送死。要是不在甲字堡狠打一场,那辽人公主如何能放俺们孟将主入城换防?得了这个机会,孟将主便遣小人护送女真将军前来传信。今日午夜就要换防,到时候城门处举火为号,请女真大军不用理沿途堡寨,直逼城门,俺们孟将主就在那里迎候!除了现在堡中数十名知心换命的弟兄,在应州城中还有数百儿郎,孟将主行事,一声号令他们自然会应和。到时候这应州城塞就双手奉給女真老爷了!孟将主也不求其他,只求不罪他在甲字堡对女真老爷的杀伤,再给一个出身,孟将主就誓死为女真老爷鞍前马后效力!”
完颜希尹在旁边冷冷开口:“既然姓孟的如此有心,为什么在甲字堡不开堡投降?岂不比今夜行险便宜许多?”
那使者顿时叫起了撞天屈:“献一个甲字堡,济得什么事情?甲字堡存粮也不多,应州左近情形孟将主也明白,搜刮不出多少粮食来。要是拿不下应州城塞,俺们也在这里耗不久!孟将主一心要立一个天大的功劳献于女真老爷面前,这才定下如此行事,还求女真老爷明察!”
完颜希尹又冷冷发问:“遣军在不理外围堡寨,直抵城门。本就是行险之举,一旦不成,女真大军必有伤损。你们孟将主又有什么凭据没有,以明他不是诱俺们女真大军去送死?”
使者这个时候心思终于定下来一些,脸上汗也干了。胆子也放将出来侃侃而言:“这如何能有什么凭据?只是现在整个大辽都为女真大军所灭,一个辽人公主纠集点残兵败将,又济得什么事情?孟将主自然知道其间轻重…………本来应州是孟将主据守,后来辽人公主前来,孟将主不得不屈居其下,处处被那鸟公主排挤,弟兄们都满腹怨气,如何肯为那辽人公主实心效力?小人所言句句都是实情,马上城中军马就要出来接甲字堡防务,孟将主就要领儿郎入城行事,一旦错过,这应州就再不好打了啊!孟将主一片诚心,还请女真老爷接纳!”
一众女真军将,听着那使者七零八落的女真语解说。有人在琢磨有人却在不住冷笑。性子粗疏的女真军将还是占多数,听完之后又拔刀出来对着银术可大声道:“俺们族人儿郎总不能白死!这姓孟的话信不得!银术可,先杀了这厮,让族人儿郎们出口气!少了那姓孟的蛮子,俺们一样打开这鸟应州!遮没这里还强过辽主的几十万大军了?”
完颜希尹也在一旁对银术可低声道:“终究还是太行险…………某就不信,这姓孟的有这么大胆色本事,处心积虑的就准备夺应州全城以献?在甲字堡开堡而降,岂不是最便宜?”
银术可沉沉不语,只是打量着那脸色苍白的使者。
帐外风声呼啸,越来越紧,天色已然渐渐就要到午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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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纷纷扬扬而下,将甲字堡外白天留下的残酷厮杀场景淹没在一片雪白当中。天地无情,从来都不以芸芸众生之间的厮杀争斗为意。不管是怎样的雄图霸业,怎样的生离死别,怎样的改朝换代,在天地之间随着时间的流逝都将被一一掩盖。
一如这应州大雪下的战地景象。
孟暖站在甲字堡堡墙上,身上满是雪粉,不知道已然在这里站了多久。
终于有一名心腹轻轻上前,低声道:“将主,城中换防军马来了。”
孟暖啊了一声,转头望去。就见火光当中,一支不大的队伍逶迤而来。约有百余人的光景。队伍后面还跟着几辆车子,车上满满当当的堆着的都是补充堡中消耗的各色守具。
不多时候,这支军马就在火光照映当中来到甲字堡前。队伍中数十轻骑马上向前张开,直抵护堡壕沟内沿,将弓袋当中骑弓取出,扣弦抿箭,以为戒备。而其余人等就在堡下,领头军将正是倪杰,低声招呼:“老孟,是俺。开堡门罢,换了防俺亲自护送你们入城,热烫热水吃他娘,再倒头热被褥睡他娘一觉,缓了乏俺再请你吃酒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