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路上,他们吃苦耐劳。他们临战乐死忘生,他们对自己恭恭谨谨,哪怕在最艰苦的环境下也竭力凑出些好吃食好器物,让她在军中过得舒服一些。
在这一刻,她恍然才明白。那个姓萧的为什么在汴梁风轻水软的繁华所在,又挣了那么多钱,置下那么多家当。已然可以锦衣玉食飞鹰走狗安闲富贵度日。却还是苦大仇深的整日皱眉思索,整日奔波布置,整日与人一夜又一夜的商议。自奉极简,也不寻觅娇妻美妾。还将挣来的家当大把的撒出去。
有麾下若此,有健儿效力若此。怎能不将他们的命运背负在自己一个肩上,为这么多忠心耿耿的儿郎们争取更大的空间,获取更高的地位?
有如许虎贲效命。一呼而万人影从。区区一些享用,又直得什么?真正男儿。那堪稍顾?
有凶悍大敌若此,又怎能稍稍安枕?又怎能只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杀不尽的鞑虏头,流不尽的英雄血!
一路行来,天地间纵横驰奔,与这个贼老天不屈相抗,到底为的是什么。姓萧的,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我是个野丫头,不识字性子又象男人,也只有这样的你,才让我心醉神迷,才让我能将爹爹的死放到下辈子再寻你报,才让我甘心在这应州——
为你而死。
郭蓉扫视身边不多儿郎,轻轻一笑,拔刀而前:“杀!”
伤疲健儿,同样大呼而前:“杀!”
转瞬之间,双方又撞在一起。兵刃军械翻飞之间,又是不断有人倒下。双方厮杀至此,不管是郭蓉他们还是银术可他们,都差不多已经流尽了血。郭蓉所部固然近乎全军覆没,而银术可完颜希尹合军,真女真不过二千有奇,一部在外扫荡小堡,一部留营。入应州千余女真,现在还能剩多少?其余人马,大火阻隔,也不是一时间就能赶得过来的。
双方撑着最后一口气在咬牙死斗,虽然已无短短一两个时辰前南门口那一战那般激烈凶狠,可惨烈处却犹有过之。不流干最后一滴血,双方都决不罢休!
厮杀很快也就分出了胜负,纳海谋克只能凑出可怜巴巴三十余名披甲之士,郭蓉身边剩下的儿郎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字,伤疲之处,比起纳海谋克更是加倍。虽然每个人站着在斗,负创倒下仍然在斗。可仍然挡不住纳海他们冲向最后的目标郭蓉。
而且就算干掉了纳海所部,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谋克的女真甲士马上就要加入战阵当中。更不要提也能上阵的百余名女真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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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蓉狠狠一刀横劈,却为一名女真甲士提刀一挡。她原来两柄乌兹钢打造的上好兵刃早就打废了,现在手中只是把寻常兵刃,还不知道缺了多少口。这一下碰撞再吃不住,顿时就断为两截。而郭蓉也虎口流血,再握持不住。那女真甲士上前,劈头盖脸的就还了郭蓉一刀。打到这个地步,女真军马上下也差不多疯了,还管什么银术可与完颜希尹的号令是活擒眼前这个女子?
郭蓉已经厮杀得脚软手软,嘴里咸咸腥腥都是血的味道,却是咬破了自家嘴唇。再没有半点抵挡的气力。
在她身边,每个人都在凭着下意识死战,眼前只有敌人。也实在没有半分精力顾及到郭蓉了。反正都是个死。多杀一个,就多赚一个。
郭蓉勉力后退一步,闪开了这一刀,却被脚下尸首一绊,顿时倒下。那女真甲士上前一步,举刀又劈,旁边却横过一柄重斧,当的一声将这一刀挡开。却是纳海冲了过来。这银术可麾下不是第一就是第二的心腹猛将也一头一脸的血,却还记着银术可的交待。怒吼一声伸手就要过来抓郭蓉。
郭蓉眼睛瞪得大大的。她一点也不怕死,却怎么也不愿意落在女真鞑子手中!伸手在地上乱摸,抓着半截剑刃在手,紧紧握住,也不管这剑刃割得手中鲜血横流。就要向自己颈子上戳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嗖的一声破空劲响。一支无尾弩矢飞也似的划过,一下从纳海口中射入,又从脑后冒出。纳海一怔,接着就颓然跪倒。只是这一记弩矢,银术可麾下这员猛将,顿时就死得不能再死。
郭蓉抓着剑刃,比在自己脖颈上。愕然回顾。就见身后不远处,一个摔得鼻青脸肿,一副少年模样的甲士半跪在地上,手中端着一柄才施放过的弩机。和郭蓉目光碰了一下,就丢下弩机大喊一声,拔出腰间佩刀冲了上来。
正是十三!
纳海身边女真甲士呆呆的看着自家将领转瞬之间就毙命于此。一时间竟然什么反应都来不及做出。十三飞也似的冲上,他虽然还不脱少年的模样。杀人却早就是老手。一刀就砍断了那女真甲士颈侧的大动脉,鲜血顿时就呲呲的朝外乱飙。那女真甲士捂着颈子荷荷乱叫。一头就栽在纳海尸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