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班底(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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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周忍不住抱怨道:“魏王殿下这岂不是给咱们找麻烦吗?长安城内百余万百姓,再加上来自各地州府的商贾,以及胡人番子,总数不下于一百二十万,每日里打架斗殴坑蒙拐骗不知多少,京兆府焦头烂额疲于应对,这一次更会使得整个关中的百姓大量涌入长安,尤其是汇聚到城南曲江池一代,喧哗、拥堵、冲突、甚至殴斗、踩踏,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一个不慎便是一场巨大的灾难!这魏王不懂事也就罢了,偏偏连陛下也……哎!”
  忍不住怅然一叹,愁容满面。
  京兆府的主要职责,便是负责京畿重地的治安,可整个衙门就那么些人手,想要面面俱到维持稳定,谈何容易?
  这么多人汇聚长安城,只要稍稍出现一点意外,就有可能酿成一场巨大的祸患,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尤其是踩踏这等恶劣事件,若是发生,就意味着很有可能无数百姓将会为此丧生……
  马周压力山大。
  房俊劝慰道:“你也别将自己逼得那么狠,就算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亦非人力所能掌控,吾等尽心竭力,问心无愧即可。”
  马周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说得倒是轻巧,那么多人聚在一起,不出事则罢,一旦出事就是大事,万一出现踩踏事件,不知道多少人为之丧命!吾等身为朝廷官员,非但未能造福一方,反而眼看着无数百姓因为自己的无能而丧命,岂能问心无愧?”
  房俊无奈,这马周就是这么一个人,克己奉公、兢兢业业,对于政务从不懈怠半分。
  不由得想起袁天罡对于马周的断言……
  “马府尹伏犀贯脑,兼有玉枕,又背如负物,应该是富贵不可言状。然则面色赤红,命门暗淡,耳后骨没有隆起,耳朵没有根,只恐怕不是长寿之人。”
  这是一次与袁天罡闲聊之时,后者言及马周之面相而作的一段评语。
  与历史无比契合,一字不差。
  那个时候房俊便知道,所谓的“人定胜天”只是一些特定情况下才能发生的故事,命运就像自然一样,卑微的人类根本无力抗衡。
  轻叹一声,心里想着等有空暇之时请孙思邈为马周好生诊治一番,建议一些养生之道,好歹让这位“股肱之寄,诚在忠良”的千古名臣活得就一些,多干一些实事儿,一展胸中报复。
  口中说道:“陛下已然下令,十六卫尽皆抽调一部精兵强将进入长安,拱卫皇宫,同时协助京兆府稳定长安秩序。届时,右屯卫将会派遣高侃率领一支队伍入城,某命他接受马兄节制,一切听从马兄号令,亦能多帮衬京兆府一些,不至于处置突发事件之时因人力不足而束手无策。”
  马周大喜,感谢道:“二郎果然仗义!”
  在大唐军中,尤其是十六卫内部,高侃就是一个传奇。
  这位有着渤海高氏血缘的平民之地,在右屯卫募兵之时前往参军,被房俊相中,成为房俊的亲兵。继而在漠北一战当中随同房俊突袭数千里,每战比身先士卒,勇猛无俦,立下赫赫功勋,一举成为右屯卫两位将军之一,仅仅位于房俊之下,与薛仁贵平级。
  如今,无数府兵将高侃视为偶像,做梦都想着能如高侃一般青云直上,功勋赫赫……
  马周与房俊交好,时常与高侃相见,对于此人的了解更深,觉得他俭素自处、忠果有谋,乃是不可多得的将才,非常欣赏。
  皇帝虽然勒令十六卫各自派遣精兵强将入京,但是这些兵将皆是勋戚之后,骄纵之气炽盛,自己怕是指挥不动。有了右屯卫鼎力相助,这才让马周略微放心。
  毕竟右屯卫的战斗力是经过漠北冰天雪地之中战火洗礼的,这就犹如钢刀淬火、锋刃砥砺,是真正的铁军!
  房俊又建议道:“古往今来,之所以每每重大盛会总有事故发生,哗变、踩踏层出不穷,一方面是官府组织不力,另一方面,则是百姓对于危机的认知不足,往往很小的事情,因为惊恐情绪的蔓延,导致不可目睹之灾祸发生。所以,京兆府不妨在城内各处显眼地点,张贴告示,言明利害,并且让人整天不间断的诵读,让那些不识字的百姓亦知道当一些状况突发,要如何规避,才不至于酿成更大的祸患,甚至给关中各县下达公文,让他们必须给辖区内的百姓普及聚会的安全知识。与此同时,长安内外,将那些平素惹是生非、打架殴斗的地痞无赖尽皆控制起来,七月初七当日,令衙役严密监控这些人,或者干脆就将他们抓起来关在牢房里,待到聚会散去,才将他们放出来。”
  这些都是他后世所积累的经验,每每各大城市有什么大型群众活动,都是这些路数,虽然工作量庞大,但是行之有效,可将事故发生的几率降至最低。这等大型活动想要在当时严密管控,难度非常大,最好的办法就是防范于未然。
  马周大喜过望,衷心敬佩道:“二郎实在是才干卓越,某虽然痴长几岁,却自愧不如!”
  他这些天睡不安寝、食不知味,为了七月初七赏荷之事差点愁白了头发,面对如此之多的百姓汇聚一处,除去出动庞大人力予以监控、管制之外,实在是束手无策。
  此刻听了房俊的建议,顿时茅塞顿开。
  给房俊斟上茶水,虚心讨教各种手段如何实施,以及对于城中“不安定分子”的管控方法,马周绝对这等方法可以用在以后任何一个大型群众活动之中,只要严格实施,会将意外灾祸发生的比例大幅度下降。
  ……
  两人谈了足足半个多时辰,马周感叹道:“二郎足智多谋,愚兄不及之处太多!不过二郎今日约了愚兄在这曲江之畔饮茶闲坐,可不仅仅是指教愚兄这么简单吧?”
  房俊道:“这说的哪里话?小弟素来倾慕兄长,初次见面便曾引为知己,咱俩之间若是谈什么指教不指教,让小弟情何以堪?兄长大才,鸾凤凌云、必资羽翼,小弟能得兄长以挚友相待,死而无憾矣!”
  “哈哈,你我二人在此吹捧,若是有旁人在座,怕是要笑掉大牙。”
  说笑几句,马周看着房俊笑道:“既然二郎也说了,你我志同道合、视为知已,那么有什么话便请直说无妨,这么绕来绕去,可不是你房二郎的作风。”
  房俊就笑了笑,抹了抹上唇蓄留的一抹短髭,缓缓道:“自然是为了那军机处的事情。”
  马周饮着茶水,笑着摇摇头:“就知道你是有所图谋,否则何须鼓捣出一个军机处来?”
  房俊正色道:“名人面前不说假话,小弟坦诚,向陛下谏言设立军机处,的确有私心在内。不过兄长亦可看到,这军机处一旦设立,对于大唐政权之构架有着很大的好处,尤其是对于军权的统一,更是前所未有之加强。对于陛下来说,只要军权牢牢掌握在手里,即便朝局再是动荡、大臣们再是居心叵测,亦不可能有人动摇帝国之根本。而对于吾等来说,唯有皇权稳固、天下太平,才能够尽展一身所学,造福万民、名垂青史。”
  他说的慷慨激昂,马周一边仔细聆听,一边频频颔首,然后揶揄道:“造福万民、名垂青史,乃是吾等之志向,二郎之言,深得吾心!当然,若是能够在造福万民、名垂青史的同时,亦能够加官晋爵、大权在握,再醇酒美人、恣意逍遥,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房俊就有些窘……
  不悦道:“兄长此言差矣,小弟也知道外间对于小弟纳妾之事多有传闻,可旁人不知道内情,认为小弟贪花好色也就罢了,兄长您可是陛下之心腹,您还能不知这事儿本就是陛下的御旨?说句真心话,非是在您面前显摆,小弟还真就不大中意这件婚事。您不知道,为了这事儿,高阳殿下整日里连个好脸色都不给小弟,武媚娘干脆起早贪黑窝在城南码头,萧淑儿就待在她那个小院儿里,读读书作作画儿,我去了自然温柔小意,走了那也无所谓……兄长,我也不愿意这样啊,我太难了!”
  有些时候,越是实话越伤人,越是真诚越让人觉得虚伪。
  真的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