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驾驴车走着走着就上了云海,驴车速度竟然远超渡船。龙丘棠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赶忙运转清心决,这才缓缓回过神。赶车老者咧嘴一笑,“倒是比那小子强多了。”龙丘棠溪皱着眉头,沉声道:“你是何人?”老者微微叹息,轻轻弹指,一缕绿色光芒缓缓漂浮向了龙丘棠溪。“丫头,受苦了,姬闻鲸我会收拾他的,你放心。”绿色光芒没入龙丘棠溪额头,一些必须得靠时间来养的暗伤,居然奇迹般的愈合,受损不小的本命剑也顷刻间修缮如初。唯独修行木属性的大修士才有这般手段,他老爹也做不到。眼看这人并无恶意,龙丘棠溪便也稍稍放松了警惕,轻声询问道:“前辈是何人?为什么要帮我治伤?”老者轻声道:“姬闻鲸是我大儿子,姬闻雁是我二儿子,姬荞……是我女儿。”龙丘棠溪当即起身,一脸戒备神色,皱眉问道:“你不是早死了吗?”老人轻声道:“是差点儿就死了,现在倒是回着回来了,可惜什么都迟了。”龙丘棠溪皱眉道:“烦劳前辈放我下车。”老者当然不会照做,也没接话,转而说道:“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来瞧瞧外孙媳妇儿。儿子长大了,我这个当爹的管不了。女儿死的时候,当爹的也没在,现在外孙子被亲舅舅算计,我不会不管的,回去我就给你出气。”龙丘棠溪冷笑道:“外孙子?亲舅舅?哪儿来的脸?你回去问问姬闻鲸,他有脸当这个舅舅吗?”女子眼眶通红,沉声道:“就因为他这个亲舅舅,你晓得我们遭了多少罪吗?”若不是姬闻鲸派人围杀,他们怎么会无路可走去到那处洞天福地,刘景浊又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他差一点儿就死了,就只差一点儿!”没想到老人居然笑了起来,轻声道:“真是个好姑娘,要是换做旁人,这会儿肯定说的是别的了。”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只会说,“一百年,你知道那一百年我怎么过得吗?”龙丘棠溪一愣,却听见老人说道:“本来我想拦住他的,可又想了想,为了喜欢的姑娘去闯龙潭虎穴,好像没什么理由可以阻拦。十万大山那柄剑,能不能得到尚且不知,你是个剑修,怎能没有佩剑?待会儿就带你取剑去。”老人的确能说,龙丘棠溪都插不上嘴。“我年轻的时候,人世间剑修最多的,其实是这座斗寒洲,从前斗寒洲也不叫斗寒洲,而是叫做斗寒仙剑洲。来自那句‘气冲牛斗嘛!’,所以要说天底下仙剑最多的地方,还是得这座斗寒洲。”其实现如今,除却那些个上了岁数的炼气士,已经无人知晓斗寒仙剑洲这五个字了。龙丘棠溪终于能插上一句话,她压根儿不关心取剑不取剑的,而是皱眉问道:“刘景浊要干嘛?他真去十万大山了?”十万大山藏着一柄剑,这事儿在他俩的很多年前刘景浊就说过。可以他现在的境界,去了不就是找死吗?老人点点头,“真去了,现在怕是已经到了安南国境内。”龙丘棠溪沉声道:“掉头,我要去中土!”老人转过头,笑容和煦,脸上皆是宠溺神色。“我都有些觉得那小子配不上你了。”转过头,老人继续说道:“要真出什么事,等你到了,什么事儿都结束了。还不如先跟我去拿到那柄剑,借此机会再上神游境界,然后再返回中土。”说着,老人微微一笑,手指下方一片冰原,轻声道:“到了,很快吧?”龙丘棠溪低头一看,这怕是已经到了极北冰原。二十余万里呢,这就到了?老人驾车落下,拍了拍驴头,翻身下车,看着龙丘棠溪,微笑道:“何不以你那一身寒冰真意去感觉一下?”傻人有傻福啊!得亏那小子执拗,没有修习与自身契合的火道。若是真主修火属性,这俩人不是就水火不容了嘛!果然,缘分一事之奇妙,远不是一条红绳就能决定的。龙丘棠溪沉默片刻,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试一试吧。运转生而带来的那股子水至极的寒冰真意,没想到同时自身那道剑意也被牵动,而且好像有些不受控制一般。方圆数百里一下子剑气纵横,脚下寒冰竟然又凝实了几分。女子心头一惊,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牵引着自己。她干脆喊道:“愿意跟我走就出来,不愿意,那我就走。”话音刚落,老者咋舌不止。好家伙,剑还能这么取?他都老早准备好了,就等冰下那只巨兽冒头之时给它一巴掌,结果仙剑自行认主了?冰原之上,一股子冰霜龙卷骤起,脚下不知有多厚的冰面突然摇晃起来,冰面很快由打不远处为中心,如蛛网一般裂开,“蛛网”中心,一束淡蓝色光华冲天而起,半座斗寒洲都瞧得见天空中那道淡蓝色气旋,炼虚之上的炼气士尽数往此地看来,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龙丘棠溪面前已然悬浮一柄淡蓝色的冰晶长剑,女子盘膝而起,悬浮剑前,就此入定。远在中土北部,那座处于景炀与中土第二大王朝交界之处的昆仑,有个手持几片竹简的中年人看向西北方向。“动静闹的可真大啊!”……景炀不似那种驻军之后就欺压当地百姓的王朝,只是在安南国境内划出一个方圆三百里的地方,驻扎十万大军而已,驻军将领也只是个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他刘景浊当年也才是个个从五品上的游骑将军。驻军之处就在安南国西部边陲,临近十万大山,倒不是怕十万大山之中的妖族有什么事儿,而是为了震慑那些个去往十万大山找寻机缘的炼气士。其实安南国王乐得如此,要知道从前未驻军之时,临近十万大山三府之地,总会发生一些让人无处讲理的事儿。虽说有些规矩那些炼气士也知道,可安南国少了能震慑那些炼气士的存在。若是景炀王朝,即便豢养的炼气士死绝,六龙卫尽数战死,但只要是针对炼气士之流,皇帝只需拿起镇国玉玺,调动一国气运,顷刻间就会有一尊国运凝做的护国神将现身,堪比合道的气运真身。只不过,但凡用到这手短,一国气运便也会慢慢凋零。在这荒城中,远远就能瞧见黑云压顶的十万大山边陲,到底是古战场遗址,隔着百里地都能感觉到这股子让人窒息的肃杀气息。这座荒城之中,凡人极少,多半都是炼气士,名义上归安南国,实际上是这荒城就是个三不管之地,唯独驻军能让这些个炼气士有些忌惮。机缘很多,找寻机缘的人一样多。所以城中兜售丹药符箓的铺子以及收购山中带出来的仙草、妖族骸骨的人,也很多。这些个买卖之事,以及形成一条完整产业,甚至会有人在鱼雁楼那边儿挂出所需要的东西,报酬极其丰厚,自然会有人接这活儿,去十万大山拼命。他们才不惜死呢,若是挣不到钱,注定无法破境的那种,可比死可怕的多了。这不,刘景浊刚刚走去一间兜售符箓的铺子,立马儿有人凑过来询问。“兄弟,来碰运气的?正好我接了个活儿,就在这边缘千里,去采摘一株千年茯苓,三枚五铢钱的报酬,怎么样?要不要咱们同行?一旦取的那株茯苓,咱俩三七分。”千年茯苓,玩儿呢?且不说茯苓能不能长上千年了,即便有,谁会要那玩意儿?刘景浊摇摇头,微笑道:“你也瞧见了,我就是个凝神境界,你就不怕我拖后腿?”说完便走去铺子里,挑挑捡捡找了极厚一沓儿符纸,一问,结果才卖三十枚半两钱。刘景浊甚至都觉得是不是自个儿看走眼了,特意又问了兜售符纸的女子一遍,“真没说错?”女子翻了个白眼,心说这年头儿,怪事儿真多,还有人嫌贵怎么地?刘景浊最终昧着良心给了五十枚半两钱,随后装起符纸,慢悠悠出门,只拐了弯儿之后,拔腿就跑!方才凑过来说话的胡茬儿青年紧随其后,追上刘景浊,讪笑道:“真不考虑考虑?”刘景浊转头看了看,不解道:“干嘛非得找我?我一个凝神修士,找我送死吗?”胡茬儿青年咧嘴笑道:“你背剑啊!这年头儿,背剑还敢来这里的,多少都有两把刷子。”说话时这家伙还一把搂住刘景浊肩头,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似的,一边大笑着,一边嘴里说着:“对对对,是是是,就是这样。”刘景浊顿感不妙,果然,有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人快步走来,一瘸一拐的,老远就叫骂不止。“你个狗日的!敢坑你老子,把老子的钱还来!”刘景浊一愣,转头问道:“说你?”结果胡茬儿青年撒丫子就跑。再一转头,衣衫褴褛的少年人已经紧紧攥住刘景浊袖子。少年人瞪着眼睛说道:“你俩是一伙儿的,还你老子钱!”刘景浊一脸呆滞,三个字脱口而出。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