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青年揉了揉青毛小兽脑袋,笑道:「在这疯魔海待了千年了,也该出去看看外面的天下了,走吧,带我去找那刘景浊。」 风狸一头顶开青年人,气呼呼开口:「你最好尊称本妖帝为风狸大人!」 披头散发的青年人笑着说道:「行了,少臭美,把风狸杖给我,咱们会一会那金乌主人去。」 青毛小兽气呼呼地转身,走去草丛里衔起一根木杖回来,口吐人言:「你别不会要杀了人家吧?」 青年人轻声道:「还不知道,到了再说。」 风狸又问道:「上次来找你的的那个人,他跟姓刘的有仇吗?」 青年人摇摇头,「估计没有。」 风狸哦了一声,下一刻便身形暴涨,从原来的兔子大小变作一丈余长,一双眼珠子通红,身上毛色由青变作青黄,杂而黑,像是豹子身上纹路,尾巴很短。 妖兽见风则动,瞬息千里。 往北去的路上,青年人忽然拍了拍风狸脑袋,轻声道:「落去海边那片山脉,有阵法的那个,我缺一件兵刃,去讨一件。」 风狸没好气道:「你有钱吗你?」 青年人神色淡然,「那就不给钱嘛!」 风狸迟疑片刻,开口道:「那你得答应我,咱们不杀人好吗?」 青年人一笑,轻声道:「那你当年救那个冯小盈的时候,怎会下杀手呢?」 风狸迈动步子,轻声道:「那不一样,那些人太坏了,冯家寡妇都成了那样了还要受欺负,我贼生气,杀了还算轻的,我要是吃肉,非把他们咬个稀碎才是。」 说到这里,风狸感叹一句:「也不知道冯小盈跟槐树姑娘怎么样了,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青年人开口道:「过去千年了,要是没死,起码也是境界不低的炼气士了,但那槐树够悬。老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槐树不一定还在的。」 风狸于云海之中猛然间上蹿下跳一番,险些将那青年人甩飞出去。 「你说点儿好的行不行?听着像是在诅咒人家似的!我不管,你要帮本妖帝去找她们。」 青年人点点头,「行吧。」 就一番话的时间,几万里路程已过,那座倚海而建的金鼎宫,就在脚下。 风狸略微低头,一个猛子扎向大阵之中,其背上站立的青年人只抬手并指一划,护山大阵便硬生生划出个口子。 不愧是炼器师扎堆儿的山头,破阵瞬间,乱七八糟的法宝不要钱似的砸来,绚烂光华此起彼伏。 风狸口吐人言:「乖乖!这么有钱的么?」 青年人微微一笑:「都是我的了。」 风狸笑道:「你的,就是本妖帝的!」 只轻描淡写一挥手而已,数十件仙宝被他尽数收入袖里乾坤,其余灵宝他都看不上。 站在风狸背上,大致朝下扫了一眼,随手一指,轻声道:「走吧,去他们宝库找个趁手兵刃。」 此时有个年轻女子疾速飞来,手中仙器又是不要钱似的砸来,披头散发的青年刚刚抬手拿住一道法宝,结果手中轰隆一身巨响,吓得风狸一大跳。 青年人甩了甩手,轻声道:「甭理会,咱们去咱们的。」 一息而已,一人一兽落在一处山头儿,青年人又是抬手一划拉,顷刻间便将半座山连同里边儿的阵法削平。 他从风狸背后跳了下来,风狸也化作兔子大小,跳起来蹲在其肩膀上。 走进去一看,真不愧是炼器发家,这宝库之中,清一色的仙器啊! 风狸嘟囔道:「你擅长什么?」 青年人一边在那宝物之中翻寻,一边说 道:「我擅长读书,从前是个秀才。对了,修行前我卖水为生。」 风狸一愣,「我记得当年人家不都叫你道长吗?」 青年人神色淡然,「那是后辈往自己脸上贴金,为了让自己显得正统瞎写的。我是学了道法,但我又没出家。」 翻来找去的,他看上一柄狭刀,抬手便将其摘下,瞬息之间便将其炼化,随后瞬身出去。 倒也没有多拿。 藏宝峰外,金鼎宫修士正严阵以待。 为首的白衣女子沉声道:「道友,求兵刃,和和气气上门不成,为何要毁我大阵?」 青年人淡然道:「和和气气太费口舌,这样干脆点。你们拦不住我,别浪费精力了。」 风狸身形暴涨,青年人轻飘飘落在其背上,作势要走。 独野苋皱起眉头:「有本事就留下姓名!」 青年人淡然一句:「李泥丸。」 话音刚落,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独野苋紧紧皱着眉头,沉声道:「李泥丸,你们有无听过?」 一旁有个老者眉头汗水已然凝结成珠。 「宫主,有无听说过千年前入疯魔海的那人,在此之前,于海上斩了四尊登楼。此后千年里,入疯魔海之人,无论境界高低,只要碰见个披头散发的青年人,合道也要重伤!」 独野苋沉声道:「疯魔海上那疯魔人?他,出疯魔海了?」 合道境界,九洲天门榜,居然查无此人! 赶去璃月卷帘郡的路上。风狸没忍住问道:「你不是说要改个名字吗?」 李泥丸笑道:「想来想去,还是本名好用。」 十几万里,也就是盏茶功夫。人间风气,风狸便能瞬息千里。 「哎,人呢?跑了吗?」 李泥丸笑道:「又能跑去哪里。」 他微微一笑,抬起左臂,竖起双指于面前,眉心瞬时长出来一道竖眼。 此时此刻,在李泥丸眼中,一道清晰可见的混沌气息,拉成一条长线,一路往东。 李泥丸淡然一笑,盘坐风狸背后,将手臂搭在其背上,开口道:「顺着这线去找吧。」 这些年来,各种气息真意见多了但,如此古怪的剑意,倒是真没见过。 就好像是,阴阳驳杂,天地未开的那种。 追赶路上,他随手拈起一缕真意,结果却微微露出诧异神色。 分明是一锅乱炖,怎的出奇的纯粹? 他没忍住一笑,轻声道:「真是后浪推前浪,千年而已,世上竟是出了这等奇人?」 风狸没好气道:「说得轻巧,还而已?你们人族,凡人哪怕一辈子算一百岁,那都活了十辈子了。」 李泥丸笑道:「倒也是。」 此时此刻,刘景浊全力御剑跑路,不准备搭乘那艘破烂山渡船了,赶去渡口,有什么船坐什么船。只要出了海,晾他登楼也不敢追来,王真人就在天幕坐着。 他当然不会未卜先知,但好歹是个神游修士了。凡人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能不一定准,但炼气士的右眼狂跳,一定没有好事! 问题是直到现在,刘景浊都不晓得拿一堆替身傀儡算计算计自己的是谁。 不会是金鼎宫那个疯婆娘,要是她知道了自己行踪,肯定已经开炸了。既然不是金鼎宫,那就更不会是孟休了,没有必要。马前卒都没动手,当主人的何必冲在前面? 那,还能是谁?姬闻鲸? 那更不会了,以那狗东西的行事风格,要恶心人就不只是这么点儿恶心了。 此时此刻,剑光划破天幕,刘景浊就站 在一条剑气长河之上。 结果一道锋锐灵气冷不丁斩来,上一刻还在数千里之外,下一刻,已然从刘景浊身边削了过去。 再一抬头,一头豹子似的异兽已然到了头前拦住去路。 此时此刻刘景浊才看出来,原来是那九洲早已绝迹的风生兽! 至于背上那人,合道气息。分明不是剑修,为何方才攻势如此犀利? 可……老子不认识你啊! 刘景浊暂时没有拔出佩剑,但一身灵气已然运转到了极致,准备跑路,尽量跑路。 异兽缩小身形,跳上李泥丸肩头。可面对刘景浊,小家伙还是浑身不自在,都不敢正眼去看刘景浊。 假扮成冯小盈的时候,就是提着一口气,硬撑着。 李泥丸略微诧异,问道:「就这么怕他?我都护着你了。」 风狸这会儿可没了妖帝气势,怯生生开口:「这不是灵气能隔绝住的,他身上有一种类似于天罚的感觉,妖魔鬼怪最怕的就是这个了。本……我说到底也还是妖啊!」 李泥丸点了点头,抬眼看向刘景浊,问道:「你跑什么?」 刘景浊嘴角抽搐,「那你追什么?」 就你这模样,跑都没跑得过,你还问我跑什么? 李泥丸淡然道:「可你跑了不也还是白跑?」 刘景浊气笑道:「那我就该等死吗?」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片刻之后,刘景浊只觉得自身神魂就要跟肉身分开,要被人硬生生撕开的那种。 李泥丸轻声道:「怎的这么古怪?三十几岁的年龄,三百多岁的道龄,难不成你还是个夺舍重生的老鬼?灵武双修?」 这都要把刘景浊压碎的神魂是怎么回事?只有合道吗?九洲天门榜为何查无此人? 刘景浊硬撑着挺直身子,额头汗水早已控制不住了。 「我跟前辈,什么仇什么怨?」 李泥丸神色淡然:「无冤无仇。」 说是这么说,他却将神魂再加重几分。 骨头硬是吧?我李泥丸的泥丸二字,白叫的? 都已经不知道是多少万斤巨力了,刘景浊双腿颤抖,神魂被全面压制,独木舟山水桥,捉月台与清池,全数用不出来,一双膝盖也缓缓沉了下去。 风狸忽然炸了毛,忙传音道:「停手停手!不对劲儿。」 李泥丸也察觉了些许异常,眼前年轻人一身气势居然在节节攀升,就好像体内住着什么洪荒古兽似的。 他将心神沉入刘景浊神魂之中,兜兜转转钻进去泥丸宫,却发现泥丸宫里有一道封印,如同一尊古佛静坐。 李泥丸皱起眉头,大日如来印? 刚要撤回神魂,李泥丸忽然皱起眉头。 因为他明明瞧见了那道封印后面,有个神色清冷的剑客,与面前刘景浊相貌一模一样,甚至给他一种稳压开天门的气势。 李泥丸当即撤回自身神魂,可刘景浊,已经七窍流血。 邋遢青年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当然知道他姓甚名谁,但问的,其实是泥丸宫那道封印后的人。 刘景浊缓缓抬头,身上还是有些颤抖。 他啐了一口血水,嘴巴开合,说出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