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苦笑着摇摇头，如果吴一笑知道那是神枪会四当家奔雷虎的女人，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 奔雷虎嫉恶如仇，性如雷电。 有人冒犯他的女人，那就死定了。 “三哥，我这次来济南，就是奔着千两黄金来的，一直梦想着劫夺了黄金，直接去沪上，找个漂亮妞，隐居起来，过好下半辈子。没想到，碰见了她，黄金算什么，只要她开口，这条命给她也算不了什么！” “好了，好了，好了。” 陈宝祥轻轻拍拍桌子，制止吴一笑继续说下去。 当下，对他而言，“智取生辰纲”不重要了，必须保证顾兰春全身而退。 “三哥——” “不要说了，让道上的包打听赶紧出手，一天之内，我们就得知道那份名单。要么劫狱，要么劫道，不然的话，就没机会了。” 陈宝祥对于济南的大街小巷再熟悉不过，从梅花公馆到泺源公馆要经过哪里、哪里下手最方便，他在脑子里就能画出地图来。 关键是，假如顾兰春留在梅花公馆，他就不打算出手，放过千两黄金的消息。 “行，我抓紧。” 陈宝祥喝了一碗茶，猛地有了主意：“四弟，你亲自跑一趟。梅花公馆那些房子都有狗洞，供日本人的狼狗出入。” 吴一笑挠了挠头：“我这……似乎有点危险啊？” “富贵险中求，谋夺千两黄金，本来就是刀头舔血的事。” 陈宝祥有些惭愧，为了顾兰春，他已经顾不得江湖道义。 当然，吴一笑冒险，也有另外的价值，将来分金，可以多分他一份。 “三哥，我还是有点不踏实，不如等包打听们的信儿？” “四弟，如果你肯冒险，将来分金，你拿七成。” “啊？别开玩笑了，那怎么可以呢？” 陈宝祥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无比严肃：“四弟，咱都是江湖人，说话算数，绝无戏言。如果你不放心，咱就立下字据，你占七成，我和大哥、二姐只拿一成。” 吴一笑干笑了几声，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 陈宝祥心里火烧火燎，无论梅花公馆送人去泺源公馆的消息是真是假，都得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他输不起——在顾兰春这件事上，他必须得做到万无一失，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无论他承认不承认，他已经被顾兰春迷住。台上的她、台下的她，对他而言，同样充满了无尽的魔力。 “三哥，那我两手准备，包打听那边，我出钱雇他们干活。如果他们办事不利，我就冒险进去一趟，看看济南人传说的龙潭虎穴到底是什么样的？” 陈宝祥还是不放心，但话已至此，他就不想再逼迫吴一笑了。 接下来，吴一笑说了另外几条消息。 第一条，济南城的几大江湖势力都听说了千两黄金的事，马上就要行动起来。 “三哥，消息是从铭新池传出来的，绝对准确。那里是各大势力交换情报的地方，据说连八方面军、鬼子、美国人、德国人、苏联人……都在那里出入。我刚刚还想，千两黄金就能让这些人出手吗？” 铭新池是济南第一流的洗浴之地，曾经接待过华夏最顶级的达官贵胄。 陈宝祥去过几次，但因身份所限，只能在外围的池子和雅间转转，进不了二楼，更不用说是二楼、三楼和贵人院。 “好，那里来的消息，真假各半。” 第二件，吴一笑说，八方面军的人遭遇重大损失，上司也火冒三丈，派了暗杀团，从招远、枣庄两面赶过来，目标是在济南会师。只要是阻击过运金队的，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陈宝祥倒吸凉气，因为江湖上都知道，八方面军里藏龙卧虎，据说“杀手之王”王亚樵的“北斗七星、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笛子有一半投入了八方面军。 这些超级杀手潜入了哈尔滨、热河、北平、津门、沪上、南京……只要是日本鬼子肆虐之地，就有杀手团的影子。 “三哥，济南恐怕安静不了太久了。想想也是，八方面军损失了千两黄金，又损失了运金队的几十人，岂肯善罢甘休？” 第三条，吴一笑说，道上的兄弟都传，有两名中国通同时又是日本通的行刑官，从北平来了济南。他们的目标是撬开徐虎子的嘴，找到线索，从济南逆推到招远，把八方面军的明线、暗线、堡垒、奸细全都干掉，一路找一路杀，直到海边。 “三哥，那两个人你也应该听说过，原先是老帅的幕僚，自从老帅起兵，他们就跟随在鞍前马后，备受重用。后来，老帅派他们去日本、德国受训，最终变成了人间魔鬼——” 一边说着，吴一笑一边打了个寒颤。 他没有提那两个人的名字，仿佛名字也是一种禁忌，此刻提出来，就要带来厄运。 陈宝祥只关心顾兰春，但这个问题，他没法跟任何人说。 吴一笑说的三条消息，全都是坏消息，让他越来越焦躁不安。 他把侧窗开了条缝，又把前后院之间的门扇、棉布帘子都打开。 店里的温度下降，他全身的燥热，才稍稍减轻了一些。 “时间，必须抢时间，在坏事一起发生之前，结束这场乱战——” “四弟，我有朋友，能找到那个人。” “什么？” “能找到你说的那个仙女。” 吴一笑啊的一声，跳起来抓住了陈宝祥的修正。 陈宝祥咬了咬牙：“四弟，你从来没对哪一个女人着迷，我看得出，你是真动了心，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帮你一把。” 这是陈宝祥的一计，如果他把“梅花公馆向泺源公馆送人”的消息传递给骆红缨，对方一定也会着急。 那么，骆红缨吩咐吴一笑潜入梅花公馆，吴一笑就不会拒绝了，而且一定会抢着去。 古有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当今的吴一笑，也不会例外。 任何一个男人，在喜欢的女人面前，都会逞强。 “三哥，你你……你如果能找到她，如果能让我跟她说一句话，我就，我就……” 吴一笑激动万分，急得结巴起来。 “四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明日正午之前，到府学文庙正门等我。” 迄今为止，陈宝祥并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骆红缨。可是，事态紧急，他不得不铤而走险。 “好，好好好，三哥，拜托了，拜托了！” 吴一笑起身，向陈宝祥深深鞠躬。 陈宝祥送吴一笑离开的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当下，只能向前，不能后退。顾兰春必须从梅花公馆活着出来，小鬼子敢阻拦——杀无赦！有多少杀多少，灭口，灭门，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