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条小黄鱼入袋，并未给陈宝祥带来喜悦。 无功不受禄，拿了人家的金子，就得替人消灾解难。 没有那个本事，这些金子就一点都不敢动。 晚饭后，秀儿的精神好了很多。 柳月娥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关老爷镇守芙蓉街，保佑济南老百姓，什么时候，他大显神威，把日本鬼子赶出济南，就好了。” 陈宝祥笑不起来，如果所有江湖人认为，他拥有龙头车，那就完了。 晚饭后，他拎着食盒出门，向泺源公馆接近。 当下，他知道大青衣的目标是泺源公馆，而交通员徐虎子已经被送到泺源公馆。 看来，所有江湖势力的争夺焦点，已经指向了这里。 “混入泺源公馆，相对容易。再想出来，就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走到黑虎泉边，他暂时停住了脚步。 从这里向西望去，泺源公馆楼顶上的太阳旗随风飘摆，刺破夜空。 旗杆下面，是四盏探照灯，射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过去，曾有囚犯黑夜暴动，绞杀看门的狱卒，几十人一起冲出来。 他们根本来不及跑远，探照灯照到的地方，这些人就像是猎场里的兔子，被日本鬼子一枪一个，全都射杀。 除了探照灯，泺源公馆里还养着十几条大狼狗，任何越狱者，都逃不过狼狗追踪。 可以确定的是，泺源公馆这个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 “三万两黄金……” 他想起了招远来的黄金，吴一笑的做法，就是把这些黄金当成了不义之财，人人得而取之，不要白不要。 八方面军损失了运金队，又损失了黄金，不可能吃这样的哑巴亏。 双方碰撞，就是一场火爆的对决。 “日本鬼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宝祥扪心自问，这才是最关键问题。如果鬼子抢劫黄金，就是一大笔军费，能够缓解前线的紧张局面。 当下，所有江湖势力群情激荡，以为找到交通员徐虎子，就能将万两黄金装入囊中。 或者，像游沧海说的，找到龙头车，就能找到大清龙脉。 一切都太容易了，这些人大概忘了，日本人兵不血刃，占领济南城，大兵压境，已经是山东最大的势力。 太阳旗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横扫一切。 无论谁找到龙头车，就等于是给日本人准备了一道大菜。 前面人影一闪，游沧海出现，笑着拦住了陈宝祥的去路。 “我就知道，陈老板每日饭后，必定出来走一圈。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我专程在这里等待陈老板，呵呵呵呵……” 陈宝祥靠在石栏杆边，看着三个虎头里喷涌的泉水。 泉水跌入下面的泉池，泛起白花花的浮浪，一层层，一波波，奔涌而去。 “游老板，你看这泉水，张长官、韩长官在的时候，三个老虎头就日日夜夜地淌个不休，日本人来了，还是如此。如果有一天，你们八方面军占领了济南，也未必能阻止黑虎泉的水流，对不对？” 对方很聪明，马上领会了陈宝祥的意思。 “陈老板，我们绝不强求，只是觉得，以你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取得龙头车。如果落在日本人手里，就麻烦了。大清龙脉是我中华民族的宝藏，决不能像圆明园的宝藏那样，被八国联军瓜分。我们找你，不是取宝，而是护宝。” 陈宝祥摇摇头：“算了吧，我没有龙头车，也没有那种能力，帮八方面军找到龙头车。那二十条小黄鱼，请游老板收回去，可以吗？” 陈宝祥明知道江湖险恶，但被高举在风头浪尖上，不得不硬撑下去。 就像吴一笑挟持秀儿的时候，他愤慨之极，却没有痛下决心，手刃吴一笑。 这个世界，顾虑太多，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陈宝祥了。 “陈老板，八方面军抗日救国，不是为我们自己，而是为了让华夏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们跟韩长官的队伍不同，他们抗日剿匪，把金银细软全都藏起来——这二十条小黄鱼，也是韩长官姨太太们的私房钱，夏元楚奉命为韩长官转移财宝，出了济南城，直接送去了大峰山。” 陈宝祥昔日跟夏元楚结交时，对方侠义热肠，嫉恶如仇，早就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他那样的人，参加八方面军，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 “陈老板，夏先生极力推荐你，是个识得善恶、能辨忠奸的好汉子，水泊梁山跳涧虎陈达的后人，值得交接。当下，我们遇到一个难处，请陈老板帮忙，不知道能否答应？” 陈宝祥默默地听对方说话，没有丝毫的惊讶，也没有任何表示。 “我们要进泺源公馆，越快越好。” 这就是八方面军的目的，陈宝祥下意识地摇头拒绝。 如果答应对方，就等于是把人往火坑里推。 “游老板，进去就是死，你可考虑清楚！” “已经考虑过了，人固有一死，轻如鸿毛，还是重如泰山，都是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陈老板，你只负责帮我们进去，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陈宝祥的确有办法进泺源公馆，里面的十几位中方的看守，最爱吃陈家的米饭把子肉。 从这里入手，就有希望混进去。 “进去以后，还会怎么样？” 陈宝祥想起上一次进攻梅花公馆，虽然取得压倒性胜利，最后却是一地鸡毛。 “泺源公馆是济南人眼中的魔窟，我们拿到目标之后，就炸掉它，让里面的鬼子一起上西天。” 陈宝祥一笑，那是痴心妄想。 如果泺源公馆那么容易就被毁灭，那也成不了济南的魔窟。 “算了，算了吧。” 陈宝祥先泄了气，在他看来，游沧海虽然名气极大，但却不了解济南的内情。 要想突破泺源公馆的防线，恐怕得采用敢死队方式，以性命相拼，方有可能成功。 一个人只有一条命，遇到必须送命的时候，谁去呢？ “陈老板，你有顾虑，我可以理解，但现在，为了龙头车，我们不得不全力以赴出手——” “会死人的。” “我知道，为了华夏老百姓的未来，就算我们八方面军死再多人，也不会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