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敬一个倒翻筋斗,回到了柜台边。 那一刀来得突然,他根本躲不过去,更没想到,大哥会对自己下手。 “喂,你发什么疯?这一刀算什么?” 毕敬反手点了自己胸口的几大穴道,阻止鲜血外喷。 “他要嚼舌自尽,你看不出来?他死了,龙头车怎么办?我们的‘帝国之花’勋章怎么办?老二,平时你足智多谋,怎么到了这时候,反而拖拖拉拉,跟个他妈的娘们一样?” 毕恭一边嘟囔,一边扣住徐虎子的下巴,将他的嘴扳开。 嚼舌自尽是江湖人最后舍命一搏,能有这种勇气,也真当得起“豪杰”二字。 “你,你……你他妈的……” 毕敬又气又笑,不知如何是好。 他是绝顶高手,只要不盲目拔刀,找到医生,自然能够缝合伤口,性命无忧。 近在咫尺之间,陈宝祥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味道来自毕恭身上,不是血腥气,也不是酒味或烟味,而是一种女人的脂粉香。 梅花公馆一战,他曾经在顾兰春身上闻到过。 他不动声色,仔细盯着毕恭的鬓角和耳根。 即使是世界上最高明的易容术,在这个位置,也很容易留下破绽。 他的内心突然狂喜,确信插了毕敬一刀的,正是顾兰春。 “我先带他走吧,回客栈去,慢慢折磨他。这里没有工具,又不安全,累了半夜,总算有点收获了!” 毕恭挥手,黑衣人过来,架起了徐虎子,大步向外走。 等他走出门口,毕敬才醒悟过来,立刻追出去。 “你到底是谁,站住——” 他的声音刚刚出口,不知哪里飞来一颗子弹,贯入他的肩头。 巨大的惯性,让他踉跄后退,翻滚倒地。 陈宝祥早就躲在柜台后面,心里满是惊喜。 顾兰春出现,平安带走徐虎子,一切就圆满了。至于游沧海的生死,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射击……对面屋顶上有敌人,射击……” 毕敬气急败坏,但此刻遭人欺诈,失去先机,说什么都晚了。 一阵乱枪响过,这些人一无所获,因为对面屋顶上根本没有人影。 按照三八大盖的射程,隔着两条街,只要是在制高点上,都能准确击中毕敬。 “哎,这算什么事……你们赶紧出去找,从这里找到泺源公馆去,看看我大哥遭遇了什么……” 不知何时,天亮了。 这一夜,顾兰春夜战八方,巧妙地扮作毕恭,近距离暗算毕敬,真是巧妙到极点。 她的易容术果然高明,无论是装作犯了烟瘾,还是最终命人带走徐虎子,说话动作,跟毕恭一模一样,毫无破绽。 毕敬掏出手帕,按着伤口,灰头土脸地靠在柜台前。 “都是废物,都是蠢货,都是废物……” 他还是太大意了,派毕恭去泺源公馆带人,却没有及时提醒,沿途之上,全都是江湖人物,一定要特别当心才行。 “是你八方面军的人?” “不是,我也想不到是哪路江湖豪杰。” “带走徐虎子,是为了金子。知道了消息,一定会直扑益都县——衡王府……衡王府……益都县有个衡王府,会不会藏在那里?” 陈宝祥木然地看着毕敬,一个字都插不上嘴。 “龙头车代表的是龙脉,衡王府是龙脉分支之一,虽然不是大清后裔,但同样是王者。益都县是古九州之一青州的核心……对了,对了,龙头车藏在益都县的衡王府!” 毕敬果然厉害,利用这些毫无关联的线索,很快就推算出了徐虎子的真正价值。 这种逻辑关系合情合理,真正体现了毕敬的可怕之处。 陈宝祥看着对方胸口上的刀柄,恨不得那把刀再长一些,直接把毕敬插个透心凉,然后一命呜呼,再也不能为日本鬼子卖命了。 “来人,把游老板带回去,抓住他,也能向军部交代了。” 黑衣人闯进来,带走了游沧海,然后跟着毕敬离去。 喧嚣了一夜的米饭铺终于安静下来,陈宝祥的心情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他仍然在惦记着顾兰春,只要毕敬出动日本巡逻队,顾兰春就很难逃出城去,更何况还带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徐虎子? 清晨醒来,柳月娥刷锅做饭。 昨夜的一切,并没吓着她。 她知道,只要陈宝祥还活着,这个家就不会倒。 日出三竿之后,陈宝祥拎着篮子出门。 暗夜里的惨烈争斗,到了白日,烟消云散。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济南人的脾性就是善于包容。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陈宝祥到了芙蓉街,南北望了望,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他先去了玉谦旗袍店,求见连城璧。 伙计带着他到了后院,连城璧正握着一支三尺长的巨笔,在院中方砖上练字。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连城璧写完最后一笔,看着陈宝祥。 “我来问问,有什么事,我能帮忙?我在章丘还有几个穷亲戚,如果需要藏人,我也能帮忙……连小姐,昨晚上在米饭铺发生了很多事,我也明白,这是你们的秘密……” 陈宝祥语无伦次,而连城璧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并不插言。 等他说完,连城璧才皱了皱眉:“什么意思?陈老板,一大早的,你嘟嘟囔囔,到底想说什么?” 陈宝祥跺了跺脚:“我是说,在章丘那边,我有地方能藏人,保证不会被日本鬼子抓到。” “藏人,藏什么人?” “顾兰春,徐虎子——顾兰春带走了徐虎子,满城都是日本鬼子,藏不好的话,两个人都完了。” 对方装傻,陈宝祥只能说实话。 “呵呵,陈老板,大清早的,你说什么胡话呢?顾兰春早就走了,远离济南城,至于那个徐虎子是谁,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走吧走吧,别啰嗦了,这些事跟你无关,也跟我无关……” 连城璧挥手,伙计过来,推着陈宝祥往外走。 “连小姐,我是真的想帮忙,求求你,我想帮忙……” “陈老板,别胡说八道了,赶紧走吧!” 陈宝祥被推出来,站在街口,北风一吹,突然清醒过来。 “这是秘密,我满街瞎转悠,肯定是错了,大错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