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象的是,当船厂被毁、工匠被迁走、整个淮安府又成了前线之地的时候,南北漕运将会事实上停摆。虽然此时北方的满清朝廷对漕运的依赖尚不如后世康乾盛世时那般迫切,但一样是非常难受的了,战争潜力无疑再受打击,今后何去何从真的很难说。
对了,这次东岸人虏获了这么多漕船,其上装载的货物计算起来也是一个极大的数目了,计有米麦48万石(这个数目老实说远低于东岸人的预期,因为明末时苏州一个大地主一年就能收百万石粮食)、营造宫室的优质木材(多来自四川、湖广和江西)二万根,至于说丝绢布帛、瓷器茶叶、珍玩玉器(多是私人夹带)、书籍古物、盐糖酱醋等货物,就更是没法统计了,总之价值不下三百六十万元——就这还是按照东岸人偏低的收购价来估算的呢。
这些货物中,除了木材、盐之类的商品对东岸人来说属于低价值商品之外,其他的都用处极大,对于长期安置数十万移民所需的支出来说无疑是一个重要的补充。尤其是前后获得的百多万石粮食,如果再补充些咸鱼、腌肉以及杂粮的话,足以让三十万清江浦人生活两年了——当然事实上限于运力及消化能力等方面的因素,华夏东岸共和国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在两年内运输并安置这三十万人的(更何况东岸人最终掳走的人口很可能远远不止三十万),这些人必须要分好几年才能运走,故这批粮食对于他们度过这段等待期极为重要。
要知道,虽然这些年东岸人治下的登莱(主要是登州府,莱州府起码一半州县荒废着)、宁波两地比较“安定祥和”,人口繁衍速度超过明清一般水准,农业和商业发展都较为迅速,但毕竟两地人口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余万(其中宁波接近70万,登州不足50万,莱州控制在东岸手里的人口不足10万),粮食纵有富余也极为有限,对于供养人数在30-50万之间的新增移民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即便东岸人再想办法向朝鲜、荷兰进口粮食,却也多有不便,数量和供货周期也不能保证,故在清江浦截获的这百万石漕粮就其意义来说绝对是无法估量的。
“漕粮和人口的转运工作几乎是同时进行的。”洪泽湖湖面上,海军上尉刘伏波朝陆军中尉孙武说道:“五千多艘漕船已大多集中到了清江闸以东,开始全力转运物资和人员。这些平底漕船将顺着黄河河道一路下行至云梯关码头处,然后将物资堆放在码头上,等待海军的大船运回登州(部分运至宁波)。现在云梯关留守的顺军已经开始抓丁修建临时仓库和码头了,我没去过那里,但听人说云梯关码头根本停不下,等待卸货的漕船甚至绵延到了上游的羊寨乡。云梯关内外成了一个大货场,数千名水手、上万名夫子以及数千名军士挤作一团,混乱无比。说个玩笑话,这个时候清军若是能组织数千精锐强渡黄河攻过去的话,云梯关搞不好就会炸营,千多艘漕船、数万人的性命以及无数钱粮将瞬间化为飞灰……”
“物资及人员的转运工作哪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尤其这黄河下游的通航条件不好(廖逍遥甚至一度下令开闸放洪泽湖水入清江闸以东的黄河,提高河道水深),年久失修的云梯关码头条件也很差,这物资及人员的转运,我看没半年的时间运不走。也就是说,我们还得在这淮安府继续撑半年,现在才过了一个月,清军零骑就已出现在宝应、盱眙、邳州一带,接下来局势会越来越严峻。”孙武苦笑着说道。
他作为北路军的联络参谋,刚刚从宿迁县骑马到清江浦向廖逍遥汇报北路军的情况,这会押着一批物资和援军准备经黄河返回宿迁县,以御徐州方面可能攻来的清军——当然具体的作战指挥还轮不到他,大顺左营的袁保、贺道宁,鲁王部的王朝先都是宿将,行军打仗自然比他这个小小的年轻人强。
不过作为黄衣军的联络参谋,孙武中尉这个“金主”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督促他们这一万余人依托河湖坚守一段时日不成问题。更何况现在廖逍遥已经遣新招募的独立团胡兴邦部北上助战,未来可能还会继续追加兵力,那么在海军优势的帮助下,还是有可能守住淮安府几个月乃至半年时间的——当然了,大家接下来几个月的日子不太好过却是真的了,清军的反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到来,希望能抵挡住吧,这次一口气吃下这么多人和物资真的玩得太大了。
“好好守着吧,我们在灌河、硕项湖、沭水一带有小两百艘战船(归属于郑氏),清江浦、洪泽湖一带还有五百余艘鲁王部战船,这样的水师实力,是清军所不能比拟的。更何况我们现在拿下了数千艘漕船,这后勤运输和水上机动能力也是清军所望尘莫及的,他们就不害怕我们沿河、沿湖机动打击他们的后勤线吗?”刘伏波上尉不以为然地说道,“说难听点,清军主力若敢从徐州、凤阳一带渡黄河、运河东进,我们就敢把他们截成两段,然后分别吃掉。现在唯一该担心的,其实是来自扬州方面的陆上压力,其他都不是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