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遥摇头,不肯。
他没有吃别人妖丹的习惯。
“这不是我的血肉,只是一颗珠子,你若嫌弃,拿去清水里洗一洗,这狐珠在我死后,只有交给你最为合适不过,”她比昨日精神一些,声音平缓,“切记,你有了狐珠,决计不可吐出来,就是有人害你,也不可。狐珠离体,你就会修为全失,变成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小狐狸……”
“我才不要吃你的狐珠,你自己留着。”
古遥不同意,白颜也不能强迫他,等他睡着了,再一把塞他嘴里。
这珠子稀里糊涂地下肚,古遥是疼醒的,肚子里烧灼的疼,他本是火系,不怕火,可这种火并非常规的灼烧,更像是在锻骨,锻他的体魄!他不记得偷吃师祖的狍鸮天丹是什么感觉,依稀觉得是差不多的、将死未死的感受,古遥疼得蜷缩在地洞里,化作原形,几近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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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隆冬,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十五的盛京城内,游人如织。
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走马灯,连属不绝。微风一至,锵然成韵。
这两年里,容寂已将天师府杀得元气大伤,百姓为了活命,也不敢加入天师府捉妖阵营,他来了盛京天师府探了三次,只见到了一堆死去活来的狐狸,其中有没有他家小花,不得而知。
容寂上次放了一些出去,但以他一人之力,不可能全部救出,天师府有重兵把守,是皇都内守备森严程度仅次于皇宫的府邸。
摘了面具的他和戴上面具的他是两个人,加上容寂进盛京前乔装打扮,戴了一张□□,换了个面孔,更不会被人发觉他就是那个第一通缉犯。
满堂湖上,一派盛世夜景,画舫游船如织。大家闺秀,高官尊爵,那些不能进宫赴宴的,都在此处观看花灯与礼花。
容寂行至湖边,湖面起了波澜,一盏花灯被吹翻,临近他的脚边。
他弯腰将熄灭的花灯翻一面来,重新点了火,却瞥见上头一行字。
“想回家。”
很少有人能把这么简单的字写得这么难看的,歪歪扭扭,像是孩童的字。
一张薄薄的、看不出表情的□□贴在容寂的面上,下面是他变幻莫测的神色,眼睛死死地钉在这三个字上头!他拿着花灯转身,沿着游廊寻找。
他拨开人群举目四望,有些脸上戴着面具,这是习俗,尤其是大家闺秀。但他的眼睛并未落在这些人身上,他专看那些小孩,矮个子,看见一个孩子,就要大步上前看看人家长什么模样,整个候船的游廊被他找了个遍,岸边放灯的人也被他挨个看了脸,见一小孩身形圆润一头黑发如瀑颇似小花,脸上还戴着类似狐狸的面具,他一把抓住那小孩子的肩膀,摘下他的面具。
不是小花。
小孩无措地看着他,旁的侍从怒然推开容寂:“你做什么?!”
“失礼。”容寂拱手示歉,在湖边漫无目的地寻了许久。今夜十五,全城不再宵禁,而是“放夜”,故此夜深至戌时,临近亥时,仍是人声鼎沸。
湖边找不到小花,容寂再次看一眼那花灯上的三个字。
回到满堂湖旁的主街,他穿梭在人群中,却也离于人群,忽地,目光所至的地方,见一红衣少年,弯腰立于一糖铺前,看那糖制什锦和糖人。
他有一双极亮的、翦水似的眼睛,睁大是圆圆尖尖的杏眼,眯起时则狭长,像狐狸般。
古遥刚离开狐狸洞,这是来盛京的第一天,身上什么也没有。没有银子,嘴却馋。
他变出几枚铜板来:“能给我吹一个狐狸糖人儿吗?”
制糖师点点头,虽说本朝捉狐妖狐狸,但狐仙文化在民间却很盛行,就像今夜,也有戴着狐狸面具出来游玩的少女。
少年拿着糖狐狸走了,制糖师收了他的铜板。
古遥爱吃肉,偶尔也吃糖,明日他就要杀到天师府去取国师的项上人头了,今夜这小糖人就当是犒赏自己。
他走在盛京街道上,并不知晓周围有多少人看他。在皇都,容貌昳丽的少女有许多,男色却极少,又是一身惹人注目的绯红颜色,看着十六七的年岁,像是皇都某达官显贵家中小公子,但身旁却无一侍从。
一搂着小娘子的官人扭头去瞧他,瞬间觉得怀里的美人不香了。
古遥不甚在意,舔着手里的小糖人,琢磨着今晚睡哪里,住客栈?他没钱。难不成,又要用障眼法骗人了么……若是师哥在,定要训斥自己。
这时,他忽地闻见了什么味道。
古遥猛地扭过头去,贴着游廊柱子激动地嗅了嗅。
美人再美,做出这种狗一样的举措,还是像个傻子。
看来是哪家府上的漂亮傻少爷跑出来了。
有人动了歪心思,有人却注视他,目光落在那张长大了的少年面庞上。
古遥到处闻来闻去,闻着闻着,闻到别人身上去,这味道……他手里举着碎糖人,仰头去瞧,是个不认识的男人,穿着一身很朴素的灰袍,身材高大熟悉,面孔很陌生,又很僵硬。
可古遥不是靠着脸认人的,他又闻了两下,仿佛确认了什么,仰首眨了眨眼,眼睛看进对方那泛起波澜的漆黑双目中,轻声唤他:“少侠是不是姓沈?”
“你是我家师哥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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