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杨璃还跑了一趟青竹庐舍。
“他还没醒么?”
医修弟子向她行礼:“回禀长老,这几日弟子已尽心医治,昨夜病人似乎醒过一次……”因为今早他来,发现药罐里的药渣不翼而飞了。
照顾古遥本体的那医修弟子,本欲把熬了药的残渣拿出去倒掉,结果药罐的盖子在地上,药罐子连碎渣都不剩。他立刻回头去看病床上的人,手指探了探鼻息。
病人好好的在呼吸着,把脉也没有大问题,但就是昏睡不醒,已经三四日了,这是为何?
药罐又是谁动的?
小医修弟子思索着,便以为这病人醒来过,于是也这么回答她:“不过弟子来时,他又睡过去了,弟子准备带他去青竹山顶上找大师傅看看。长老放心,大师傅医术高超,一定有法子的。”
杨璃一直记挂这事,一百万灵石不是小数目,她拿手里也不放心,更不放心留给别人,便道:“我要外出几日,很快便回,若是此人醒了,你照样捏碎之前我给你的法丹,我会速速归来。”
弟子作揖表示遵令,杨璃离去后,他便用春凳将此人抬起,他在前,春凳与人在后,一起晃悠悠地飞上山去。
他要找大师傅问问。
古遥的袖口中,冒出一颗细小的蛇头来。
小黑蛇悄悄地看一眼周遭,继而火速缩回了脑袋,又滑进他的衣裳内藏了起来,嘴里满是药渣子的苦味。
小骨头不明白主人为何昏迷不醒,在没人的时候,小骨头爬到他头上去,在他耳边叫了他许久,嘶,你快起来,我饿了嘶,你快起来带我去吃东西!
叫得小黑蛇没了气力,只好出去找食物。
可在此处根本找不到吃的,只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药材,有些苦,有些酸,有些是又辣又臭,什么古怪的味道都有。
他只盼着主人快些醒来,带他下酒楼,吃香的喝辣的。
这时,小医修弟子将那无名剑修抬至山上,求见大师傅,说明来由。说这是内门执事堂的长老叮嘱自己医治的剑修,并非本宗弟子。
“老师,长老嘱咐我医治好他,可这都好几日了,弟子愚钝,尝试了医书上的几种方式,都未曾将他唤醒,还望老师替弟子解惑。”
“内门执事堂的长老?”门打开来,里头那人走出,是个蓄了长须,满面红光的中年人。他令春凳飞入,搭手,为此人把脉。
半晌,他凝眉不解:“这症状,有些像离魂症。”
“离魂症?”弟子沉吟未决道:“可是老师,弟子猜想此人半夜曾醒来活动过,并不是一直昏睡未醒。”
大师傅肯定地说:“这便是离魂症的一种症状了,醒了,却没有完全醒,我这有一味丹方或许可以救他,那女长老叫什么?可曾说了为何要救这人?”
小弟子摇头,拿出那女长老给的法丹:“她只让我等他醒了,便捏碎唤她过来,虽然这剑修并非我宗门之人,可女长老很看重他的性命,还给了我这些灵石。”
大师傅一看法丹和灵石,知晓此事重大,便命弟子去药田寻他需要的药材。
与此同时,容寂袖袍一卷把他带到了后山无人的山间溪流处,再一松,古遥看见周遭,是一幽静的山谷,溪流潺潺,阳光照在水面上,闪着碎光,不知水里有什么,那碎光异常逼人的耀眼。
容寂左手托着小狐狸,右手从溪流中捡起一块足够好看的无色琉璃,不知是送给他,还是给他看,捏着小珠子的右手伸向他。
可古遥心里记挂着紫袍女子与自己的赏金,不肯领情,他报复心重,连日怨念一拥而上,在那手指伸过来时,倏地狠咬了一口,尖尖的牙刺破男人的手指,一股甜腥钻入口中——
容寂对他未曾设防,一下被咬了手,流了血,虽不疼却也皱眉,低头凝视住他。
男人的血液浸入喉咙。
——“咚咚”。
古遥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巨响,好像随着那滴血的涌入,也涌进了股汹涌而神秘莫测的暴躁力量。
古遥难以自制地朝他凶狠地呲着牙,眼底含着强烈的攻击性,猛地扭头从他掌心跳下,容寂指尖微光一闪,法术将他定住。
小狐狸定在半空中,不受控制的,仰头从喉中发出低低的威胁吼声。
容寂手指流的血止住了。
从未有人伤过他,吃他的血,所以容寂也不知会发生什么,看好像激发了小狐的凶性,容寂便在自己的储物戒里,随手找了一张符箓,盖在了狐狸脑袋上,轻声说:“好了,别凶了。”
古遥瞬间止住了所有动作,可眼珠子还会动,眼里凶性不减,牢牢盯着容寂。
容寂心想自己是不是用错了符,又重新找了一张出来,贴在小狐狸的下巴上。
小狐狸眼里的兽性退化了,可眼前视线也变得朦胧模糊,画满了圈圈。
在他晕过去那一瞬,几乎是同时,容寂伸手将他接过,抱在怀里。
这动作本能一般,有未知的事物在那一下操控了他。
容寂将他抱起,小狐狸闭了眼睛,动也不动地躺在他的臂膀里。他低头注视着小狐狸,过了好一会儿工夫,容寂听见自己轻微的叹息声。那好像属于他,又仿佛不属于他。
一盏茶过后,一人抱着一狐回到三辰殿。
容寂将他搁在一团足够柔软的垫子上,自己坐在旁。说是打坐,眼神却一直停留在软垫上侧躺着的小花身上,根本无法静下心来修炼。
他不懂这种情绪,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指尖。
指腹没有伤口,可确是被咬了一口,那一下刺破的鲜血涌动如此真切。
容寂记得,这不是他第一次咬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