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忍师兄?好久不见!”
赵乏塔看了他一眼,再看向古遥,隐匿起来的第三只眼眨了一下,将他认出:“我认得你。”
古遥却不认得她,有些茫然地点点头。
“赵师妹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在驿站听说了一点小道消息。”上界之大,三四年工夫连一半也转不完,途中赵乏塔听驿站有人在说:“剑尊渡劫失败,身死道消了!”
这怎么可能?
赵乏塔的第三只眼,与不故剑之间存在某种联系,自是感应得到,容不故还活着,没有身死道消——不仅没有死,反而有种令人惊悸的强大。第三只眼告诉她,容寂在沉睡与复苏。
这种感觉似有若无,却极为真实。
这是她多出来的这只眼睛的本领,有些类似那些道士们的推演占卜。
所以赵乏塔便回到望霄宗来,发觉宗门弟子都不以为然。
隋忍说:“外面那些小道消息,不知是哪些宗门,居心不良!故意散播谣言!剑尊大人好端端的,前些日子还出来主持过宗门大比。”
只有古遥知晓,那是仙女峰的画仙峰主所幻化出的假象,能骗过弟子,却骗不过真正的强者。
隋忍也受了骗,还说:“赵师妹不要听信谣言,你瞧,这是剑尊弟子,他每日还要回三辰殿,与尊上同吃同住。”
赵乏塔看向他,眨眼道:“原来你成了他的弟子。”
“我不是他弟子。”古遥解释过许多次,但似乎大家都是那么认为的,沧泱还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就认了吧,等剑尊回来,再跟众人澄清,你不是他弟子,是他道侣。”
“我、我也不是……”
沧泱一脸的“我都知道”,安慰他道:“尊上现在下落不明,你是他未来道侣,修为不能落下了。”
可这么几年修行下来,古遥的境界稳扎稳打的,除了更加凝实以外,却是岿然不动,速度如乌龟慢爬,哪怕服用黎苍给他的丹药,效力也微乎其微。
这便是他修炼方式有误,师祖教习他这些修行方式,统统无用,越修越回去,所以最后师祖给了他欢喜禅的功法。
但古遥不去找道侣,也没人陪他练这法门。
虽境界不动,可古遥的见识、剑术,以及炼药术,每一天都在增长,三年时间,有了可怕的精进。
沧泱说古遥的剑术天赋一般,但他强就强在,手里两把神兵,都听他指挥,加上古遥这三年刻苦,不曾出宗游玩,只去过外门青竹山几次,除了偶尔睡觉,便是不眠不休的修行。
肉眼瞧着,仿佛也没长什么,还是那副稚气的少年模样,但周身气息已然大有不同,变得沉练。
同隋忍和赵乏塔告别,古遥踩在湛卢上,飞去芍药峰。
赵乏塔站在原地,眺望他的背影。
原来容不故是无情道破了。
-
芍药峰。
黎苍一拍药鼎,两粒火红丹药出炉,在入玉瓶前,引发了一丝天地异象。
乌龙笼罩,大雨滂沱,古遥拿出一把纸伞,遮住瓢泼的雨水。
一滴一滴的水珠连成一片,从屋檐低落成细细一股,古遥闻到丹香,穿过偌大花圃,走到檐下收了伞。
黎苍推门而出,将玉瓶给他:“内里是一粒七花大还丹,你要带给你师祖,他人在何处?”
“在下界人间,东来寺。”
“既如此,明日我让人带你走一趟。”
去中洲和下界,要破开苍穹,只有元婴之上才能办到。
“多谢老师,老师大恩,学生无以为报。”古遥郑重地向他行礼,被他止住,虚虚抬起:“不必如此。”
古遥唤他老师,是因为这三年以来,黎苍悉心教习他炼药之术。
而黎苍对待他用心,本是当做完成宗主之愿,接触下来,他渐渐的也喜欢这个小狐妖了,真把他当成自己的小弟子来看待。
三年之间,派去极寒之地搜寻尊上魂魄的弟子,始终没有寻到,反而是谣言不息,大街小巷都在传闻,剑尊殒落。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背后究竟是谁在散播。
最想当望霄宗宗主的,除了元明剑宗,还有临霄真人的大弟子,容宗主的师兄,谯明山的门主,还有他的其他师叔师伯,觊觎此位的人不少,宗门这三年间,抓探子都抓了一箩筐。
古遥离开时,问黎苍要了一些梦蝶丸。
黎苍却只肯给他一颗:“我炼制这种丹药,不是为了让你沉迷其中的。这是最后一颗了,你以后休想找我要梦蝶丸。”
他炼制的梦蝶丸,吃了便入睡,想梦什么梦什么,若是心志不稳,极易沉迷其中。
古遥现在已有了沉迷的征兆。
他似乎很想沉浸其中、醉生梦死,可还算有意志力,隔几日吃一粒,在几乎真实的梦境里,他和师哥可以去任何地方。
明知是假的,却控制不住自己。
除了隔几日吃一粒梦蝶丸,抱着剑陷入沉睡,浪费几个时辰,其余时间古遥都在修行、看书,若是师祖见了他这般,怕是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回到三辰殿中,古遥舔了一口丹药,判断出其中药材,掏出从药房兑换的药,祭出他在黑市买的药鼎,古遥指尖烧燃红色灵石,赤红三昧真火挥发灵石灵气,又将灵气从底部汇入药鼎。
古遥丢入一株灵草,坐在药鼎下,闭眼,凝神炼化。
这一炼化过程耗时,他做得细致,慢慢的,两个时辰过去。
这时,殿外忽地传来动静,古遥听见脚步声,倏地收了灵火,红色灵石爆开,药鼎内的灵草融化一半,另一半焦黑,是炼化失败了。
“吱呀——”
推门声响起。
古遥倏地站起,犹如梦中的喊:“师哥……”
冷冰冰的大殿,星辰月影倒映在人的背上,那窈窕之姿,显然是女子。
古遥提起不故剑,警惕道:“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三辰殿有守殿弟子,而且阵法奇特,符阵宗师也不一定能破。
“是我,我们白日在怒剑峰见过的,”她的脸明亮了几分,眉眼弯弯,注视着古遥,“我是赵乏塔,我认得你,你是小花。”
古遥愣一下,一手乐游,一手不故,冷着脸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容不故的好朋友,他没跟你说起过我么?但我知道你们很多事。”在她脚下,月影消失,变成了巨大的日月同辉阵,金光照耀整座大殿,“看见那座宝塔了么,那便是我。”
古遥不敢轻易信她:“你是这座塔,有何凭证?”
“我为何要向你证明我就是我?”赵乏塔叉着腰,看着是个大姑娘,行为举止却有些幼稚,“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容不故的好朋友,你手里那把剑的朋友,真奇怪,你竟然可以碰到他。”
“不故剑?”
“是啊,你不知道么,你师哥就是那一把剑,不过,虽然剑中有残留意识,但他的魂魄似乎在……”说着话,她眉心的第三只眼倏地睁开,把古遥吓了一跳:“你、你是妖怪么?”
“人家是器灵啦!”
她双眼闭着,唯有第三只眼睁开,感觉到容不故的气息,像是不故,又不像是,在北边,至北更往北。
古遥犹豫不定时,忽地,听见护宗法阵发出的警报之声,执事堂弟子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边:“诸弟子注意,有外敌来袭!有外敌来袭!”
古遥马上看向赵乏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