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越想越是兴奋,澡也不洗了,冲了水便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和阿珠说这件事。 阿珠被李徽说的一愣一愣的,什么香皂肥皂洗面奶什么的,大户人家一定买什么的。公子说的高兴,她听得却犯迷糊。等李徽口沫横飞的说了一番之后,阿珠才悠悠的开口。 “公子,你说的这些东西,咱们造出来呢?咱们能造出来么?” 李徽愕然瞠目,登时闭了嘴。是啊,肥皂自己不会造啊。说这么热闹,自己可没造过肥皂,这不是一场空么? 李徽绞尽脑汁的在自己的记忆库中回忆,终于,脑海里依稀浮现出‘皂化反应’这个词来。随后记忆的闸门开始打开,他想起了初中化学课时曾有过这样的课堂实验。作为理工科出身的李徽,虽然早已不再应用脑海中学过的那些知识,但是记忆深处的东西一旦被启封,便还是会有印象。 李徽记得,当初做的所谓‘皂化反应’的实验,便是用油脂和碱水加热进行的。具体的过程似乎是个很简单的过程,并不复杂。 李徽决定试一试,无论如何,实践才是最有效的检验手段。 说干就干,李徽当即要阿珠取了一罐香油,拿了一些碗碟陶罐之类的东西去往后边的花园里。在阿珠迷惑的眼神中,李徽开始了折腾。 他先将一捆干草在地上点燃,充分燃烧之后烧成了一堆黑灰。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灰烬捧到瓦罐里加水溶解。这是制碱的过程。李徽不确定这年头有没有烧碱这东西售卖,所以便用草木灰溶解水中制作的碱水代替。 黑乎乎的水经过麻布的过滤之后依旧是黑乎乎的,但是里边的大颗粒的杂质被过滤掉了。之后,陶罐被架在小柴炉上开始加热。待水汽蒸腾之时,李徽开始慢慢的倒入香油,同时用木棒开始搅拌。 阿珠在旁真是满头雾水,公子这是在制作什么汤水么?黑乎乎的陶罐里冒着气泡,草木灰水和香油在里边翻滚。公子说这是要制作什么‘肥皂’,这明明就是草灰汤而已。待会公子要是叫自己喝一口,那可糟糕了。自己可不喝这东西。 在阿珠胡思乱想之中,李徽的制皂大业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李徽知道这种制作肥皂的手段失败的可能性极大。倒不是原理有什么问题,而是原料的配比自己已经完全不记得。当初做实验可是称量好了碱和油脂的比例的。现在这种做法,几乎不可能成功。 不过李徽明白,如果失败了,必是碱量不足,毕竟只是一捆草木灰的溶液而已。所以在加油的时候便只加了一点点,确保碱量足够。而且,皂化的过程其实很缓慢,需要有足够的耐心。 小火在瓦罐下燃烧着,瓦罐里的水翻滚着。李徽手里的木棒搅拌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徽终于熄灭了火,满头大汗的一屁股坐下喘息。 阿珠探头看着瓦罐里黑乎乎的汤水,问道:“成了么?” 李徽摇头道:“不知道,等冷却了再瞧瞧。” 等待冷却的过程一样漫长。终于,瓦罐不再烫手的时候,李徽将它宝贝似的捧到屋子里。先是对着灯光仔细的瞧了一番,然后让阿珠拿来勺子,沿着瓦罐里的汤水表面和边缘刮了一圈。一坨黑乎乎黏糊糊的东西便被刮了出来。 “这便是……你说的肥皂?这东西卖给谁?看着真恶心。”阿珠终于忍不住吐槽道。 李徽不搭理她,拿着勺子凑在灯火下瞧,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来。他其实也不确定这弄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也许是飘在水面上的一层污垢也未可知。 一切还得需要用事实来检验。 “阿珠,往手上倒些油。”李徽吩咐道。 阿珠只得照办,提起油罐往自己手心里倒了一点。 “然后呢?” “搓一搓。”李徽道。 “哎呀,满手油不好洗的。”阿珠娇声道。 “快点,好洗的话,咱们还忙活个什么?”李徽催促道。 阿珠无奈,小手搓了搓了,顿时满手都是香油。李徽让她在铜盆里洗手,阿珠洗了几下,手上不但油污没洗掉,反而弄的两只手都是油污,顿时撅起了嘴。 李徽将那一勺东西放在了阿珠的手心里,阿珠吓了一跳,像是捧着一坨屎一般不敢动弹。 “搓一搓,然后再洗洗看。”李徽心情急切,说话的口气都变了。 阿珠开始搓揉双手,然后白白的手掌顿时成了一片漆黑。阿珠虽不是个娇气的姑娘,但一双手变成这样,差点要哭出声来。如果这玩意要是洗不掉的话,那可没法活了。以后每天带着一双黑乎乎的手,那可怎么见人。 “再洗洗看。”李徽严肃的道。 阿珠伸手在盆里洗手,盆里的水很快变得乌漆麻黑,阿珠的黑手变成了白手,欢喜的笑出声来。 李徽伸手抓住阿珠的手,在灯下翻来覆去的看。阿珠羞涩道:“有什么好瞧的?” 李徽呼哧呼哧喘息着,沉声道:“成了,成了。” 阿珠一愣,正待询问,忽然间意识到手上油污已除,没有一丝丝油腻的感觉,顿时又惊又喜。 “公子,真的啊。油洗干净了,这东西居然真的能洗干净油污,真是不可思议啊。” 李徽大笑起来,心情当真愉悦之极。 …… 次日,李徽告病十日,开始他的制皂大业。 虽然昨晚的实验达到了效果,可以说制造出了一勺子含有大量杂质的肥皂。但是很明显,那种东西是根本没法出售的。要想凭此赚钱,必须要造出真正的肥皂来。并且在此基础上进行大量的优化。比如说添加香料,添加中药材之类的,以便提高使用的舒适度和高级感,赚取更高的智商税。 但现在的问题是,制作出真正的肥皂出来还面临诸多的问题。 首当其冲的便是原料为问题。油倒是简单,皂化反应不挑油,植物油动物脂肪都是可以的,所以这是不用担心的。但是碱的获得却颇为麻烦。 李徽在建康城的街市转悠了一天,找了各种药店和杂货铺子,也没有找到烧碱这东西。这让李徽甚为烦恼。若不能得到大量的烧碱,自己的制皂大业可能便要流产了。 靠着烧草木灰溶解过滤的办法自然也是可以的,但是却费时费力,大量制皂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必须要找到相关的替代品。实在不成,也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第二天李徽转变了思路,他开始拜访京城的多家道观。大晋朝道教是盛行的,五斗米教家喻户晓,世家大族的子弟基本上都信奉五斗米教。但凡名字后面带‘之’的,基本都是五斗米教的信徒。大晋名流如王羲之这样的,都是五斗米教的忠诚信徒。 正因如此,道教在大晋朝的地位是甚高的。这可能是因为契合了时代的风气。谈玄论虚本就是道家专长,大晋朝的士族名士们完美契合了这一点。另一方面,现实层面上,五石散的流行也是道家们的炼金方士的回馈。 京城各处道观是方士聚集之地,这帮人配备五石散,炼制长生不老之药和飞升得道的仙丹之类的东西,不但不被人笑话,而且得到了世家大族的许多资助。 李徽之所以选择去这些地方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便是因为这帮炼丹炼金的方士们都是用各种稀奇古怪的矿物进行融合冶炼,以得到各种性状的新产物,从而诞生了各种仙丹药石等物。 李徽想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有人弄出来烧碱或者相关之物,找到制备的办法或者发现什么原矿。在李徽看来,这帮人虽然是瞎胡闹,但却也是一群古代民间的化学家。没准他们会捣鼓出来什么新东西也未可知。 然而,在跑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道观和炼丹场所之后,李徽一无所获。根本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而且,这帮道士脾气坏的很,得知李徽并非世家大族出身后,根本就是爱答不理,倨傲之极。甚至以为李徽是来窥探他们炼金秘方的,根本不给李徽好脸色。若不是李徽拿着六品官的身份来充脸面,他们甚至都不愿接待李徽。 从清早跑到傍晚,跑了京城二十多家道观和方士炼金的场所之后,李徽几乎已经绝望了。最后,回龙观的一名道士不知是为了打发李徽,还是真心想帮忙。得知李徽的来意之后,那名道士提了一嘴。 “公子所寻之物,那里的野道士或许会有,我们却没有。你不妨去城北覆舟山下找一找那里的野道士。或许能得到公子所需要的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那位道士的嘴角撇着,眼神狡黠。这让李徽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感觉这家伙似乎是在嘲笑和讥讽,不知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那野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