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还礼道:“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要你感激我,而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对待彤云。你们的婚事是我一手促成的,我不希望彤云将来受苦伤心,那我便犯下大错了。虽然玄之答应了,彤云也倾心于你,但对你,我还是有些疑惑的。我必须将这些话说出来。因为,我还不够了解你,对你其实还琢磨不透。请原谅我说的这些话。” 李徽理解她的感受,自己和张彤云确实算是谢道韫一手促成的。现在事情成了,她有这样的顾虑也很正常。 “阿姐,那你便多了解我便是了。赌咒发誓其实没什么用,我只能说,我会好好待她的。除此无他了。”李徽道。 谢道韫点头,她也并不需要李徽的赌咒发誓,她只需要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便可。 谢道韫又问了冷柔的现状,约好时间去看看她。当然,她也希望得知李徽和谢玄是如何解决她的婚约的事情的。但对这件事,李徽自然讳莫如深,不肯如实回答了。若是知道自己用了那般卑劣的手段的话,谢大才女怕是会对自己另有看法,就像谢安一样。谢家人可是都有些道德洁癖的。 …… 三月中,李徽告假回石城县禀报母亲和张家的婚姻之事,顾兰芝自然是欢喜万分。于是一家人立刻行动,请了媒婆,办了聘礼浩浩荡荡前往吴兴郡。 数日后抵达吴兴郡受到了张玄的热情接待。双方开始议定婚事。 大晋之时,对于婚嫁的礼仪其实已经并不严格的按照周礼婚嫁六礼而为。事实上,大晋民间‘拜时’的极简婚俗已经甚为流行。简单来说就是后世说的择日不如撞日,选个日子,挑了盖头,拜了长辈便算是皆为夫妇了,也是得到认可的。 虽然这种草率的方式为许多人所诟病,称之为伤风败俗之举,不遵古礼的荒唐行为。但其实大晋朝廷是默许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大晋朝从战乱上诞生,需要的是更多的人口,所以积极鼓励成婚,繁文缛节可以忽略不计。南渡之后更是如此,人口是实力的保证,所以会容许这种极简的婚姻存在。 大晋律法之中,容许妇人改嫁,以及有律法规定,男子女子成年后必须成婚。女子到了年纪不成婚,家人有权为其择偶。男子到了年纪不成婚,则必须纳妾传后等等这些措施,其实也都是为了增加人口的考虑。 当然,李徽和张彤云的婚事不会用拜时这种极简的做法,张玄这种身份的人,是不会遵民间俗礼的。不过,六礼太过繁琐,就算大族之家也不会完全按照这样的礼数,来行什么‘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等繁琐的礼节。双方商定,在数日内完成婚礼前的全部礼节,只要礼数不缺,倒也不必来回折腾了。 于是三天时间里,礼数全部过了一遍,双方写下婚书,定下了婚期。鉴于需要双方要有准备的时间,所以选在了三个月后的六月二十八黄道吉日举办婚礼。 双方交换婚书,大办宴席,请来吴兴郡士族名士前来共饮见证,大事将成。 三月十九,李徽一行告辞回京。本来李徽很想带着张彤云一起回京城,但这实在是不合礼数,难以启齿。张彤云和李徽私下里见面的时候也希望能去京城,一方面热恋之时不舍分别,另一方面吴兴太无趣了,气闷的很。 迫于礼数,李徽也怕惹恼了张玄把事搞砸了,便没敢提出来。十九日上午,在张彤云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李徽一行告辞离开。 不过当天晚上,李徽一行在太湖西岸的一家客栈歇脚的时候,张玄却带着张彤云赶了上来。李徽甚为意外,忙将张玄请进客栈。 张玄倒也坦诚,淡淡道:“彤云想跟你去京城,我早已看出来了。女大不中留,我拦着也是无趣。既已订下婚约,其实也并无必要。我也不是古板之人,所以便将她送来跟你一起回京。” 李徽大喜,还没说话,张玄又道:“但我需要提醒你,你们虽然订下了婚约,但尚未成婚,必须要守礼慎行,不得有任何不当之行。彤云去京城后,也不得住在你家中,必须住在谢府。你二人也不必经常见面,以免生出风言风语来。我不希望有任何有损声誉的事情发生,否则,我定会找你算账。” 李徽满口答应,心中却想:你这古板的大舅子,倒是管的宽。我和彤云是未婚夫妻,三个月后便要成婚了,婚期都定下了,你却叫我们相敬如宾?那可由不得你。 数日后,李徽携张彤云回到京城。虽然李徽觉得张彤云应该住在自己宅子里,但张彤云还是听从了哥哥的话,决定住在谢府。李徽有些不高兴,但被张彤云一番撒娇腻歪,又说会天天来见李徽,李徽这才作罢。虽然对张玄说的那些什么守礼的话嗤之以鼻,但李徽也清楚,需得照顾其他人的感受和观瞻。 …… 时间飞快,四月很快到来。暮春时节,京城已经一片繁花似锦,树木葱郁,生机勃勃的景象。几个月来,朝廷政局起码在几个月内趋于稳定的状态,所以京城百姓们的心境也安稳了下来。街市喧嚣热闹,一切正在向好。 李徽这段时间组织了几次宴饮,带着张彤云和阿珠在京城游玩了几日,算是弥补了新春没能春游的遗憾。三月底的时候,李徽去了一趟覆舟山探望葛元道长。道长的住处已经大变了模样,住处和储存各种原料的地方已经分开建造,并且为有毒的挥发性腐蚀性的各种物质单独在山壁上挖了洞穴储存。 一座单独的冶炼室已经建造完毕,接下来便是几座炉子的建造。 葛元现在的生活状况也大为改观,收了两位百姓出身的小道童之后,身边有人侍奉。李徽供应的钱物又充足,每天有酒有肉,日子过的滋润的很。以前每天穿的破破烂烂,邋邋遢遢的样子,现在也穿着簇新的道袍,踩着布鞋,打扮的人五人六的。 唯一不变的是,这道长吃的好住的好,但却依旧瘦得跟猴子似的。酒肉仿佛只是穿肠而过,完全没有被吸收进去。李徽猜测,葛道长可能是长期痴迷于冶炼各种物质,其中有些是剧毒和有害之物,身体受了损伤所致。他可不希望葛元身体出什么问题,因为之后的许多事情还需要他来帮助自己。 火药虽然得到了配方,但火药可制作的东西多了去了,各有各的用途。 比如李徽希望未来能制作烟雾弹,闪光弹,信号弹等各种火药相关的物品,用于不同的用途和作战之中。所以,必须要根据各种制成品来调配火药的比例,增强或者减弱其威力,增加各种新的原料以便达到目的。这样的过程,是需要葛元来一一找到合适的比例的,这样的事只能让葛元来做。 从覆舟山回来之后,李徽更加感觉到需要找到一个赚钱的门路了。没有钱财的支撑,一切计划都是空想。但这赚钱的门路在哪里呢?李徽苦恼的是,即便到了现在,自己还不得不考虑赚钱的问题。 这一次,定要找到一个稳定的,财源滚滚的路子,以便解决未来财务上的窘迫境地,为自己增加实力的筹码。 四月初五午后,应谢道韫之约,李徽前往东园为她演示炒制绿茶。 清明前后,李徽命人出城在周边的茶山上买了一些茶芽亲自进行炒制。十几箩筐的嫩芽最终只炒制出来了不足半斤明前绿茶。 谢道韫回来之后,李徽送了一两新茶,谢道韫尝了之后便彻底的爱上了新茶的滋味。这之后不断的请求李徽再给她弄些清茶。 李徽从吴兴回来之后,谢道韫按照李徽所说的,命人京城周边的茶山上大肆收购采摘下来的茶叶,今日硬是叫李徽来为她演示如何炒制绿茶。 不过李徽看到她买来的茶叶的时候,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买的几乎全都是老的叶子,根本没法用。最后不得不发动众人一起挑挑拣拣了许久,才得了一堆嫩茶叶。 炒制的过程其实很简单,后世李徽的家乡便出产茶叶,父母和周边邻居个个都会炒茶,李徽耳濡目染便也学会了。在铁锅里,温热的火上,在李徽纤长的手指的搓揉和不断的翻动之下,茶叶被烘干脱水,卷曲成条。 目睹这过程的谢道韫和张彤云在旁连连赞叹。当茶叶炒制完成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沏了一壶,品评起来。 绿茶当然很好喝,但和明前茶相差太远了,谢道韫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李徽便跟她们科普清明前后的茶的不同,以及春茶秋茶的滋味的不同。 有那么一瞬间,李徽忽然心头念起,觉得要是自己做这茶叶生意似乎也是一条来钱的路。但很快李徽便笑自己愚蠢。大晋朝都喝煮茶,甚少有人喝清茶。更别说是这种炒制的绿茶了。要做这茶叶生意,首先还得培养大晋人的喝茶习惯,那可也太难了。 可不是人人都和谢道韫一样爱喝清茶的。谢道韫的号召力也无法影响到其他人的饮食口味。要说穿衣打扮的品味,用的什么扇子戴的什么饰品,这些是有人效仿的。吃喝方面,却很难引领潮流了。 就在三人说说笑笑的时候,谢玄匆匆前来,带来了一个令人惊愕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