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热的天,她居然还披了件外套。坐在小凳子上,小凳才二十多公分高。曲着膝盖,碗虚放在膝盖上,吃的满头大汗,边上放着台扇,不过却没有开,吃几口面,脑袋一偏,看着台扇,傻笑两声。“别人都是望梅止渴,你这是观扇止热?”陆浩没一声招呼,直接进去了。陈林娇惊的身子直了。她正吸溜着一根长长的面条,脖子仰着,非要将这根面条完整的吸溜进嘴里,但奈何面条太长,正憋得脸红脖子粗。陆浩突然的一下,她惊的咳嗽连连,连带着装面的海碗左摇右晃,慌忙扶稳,可面条已经断了。侧头看着陆浩,表情有点小幽怨,似乎在埋怨怎么陆浩突然就进来,连声招呼都不打,吓得她咬断了面条。自己玩的正带劲呢,想着要是面条全吃进嘴里,明天就去割半斤肉,奖励自己。这男人太讨厌了。嘴撅着,很不开心,吃不了肉了。虽成了小寡妇,可实际也才20刚出头,这年龄要是上了大学,也就大三大四的样子。“这么大热的天,你还披着外套?”陆浩一点没察觉因为自己害的她明天没理由奖励自己半斤肉。他视线看过去,发现小寡妇外套没扣,里面穿了件印花平纹半袖,晃啊晃的。愣了几秒,赶紧挪开眼神。怪不得要披外套。“这天是有点热哈,不过不是有风扇吗?把风扇打开,门用不着敞开。”陆浩道。“我就敞开一会儿,吃饭的时候热,等会儿就关上了,风扇要用电,睡觉之前开着凉快点就成。”陈林娇道。为了省电,就睡觉之前开半个小时的风扇,快睡着的时候关掉。每一分钱都精打细算。陆浩将小帕子拿出来,眼睛尽量只看她的脸,“这钱你拿着,就算要分期付款,也用不着一次给这么多,每个月给我几块钱就就行了。”“你不是要租摊位吗?”陈林娇问道。这话有点绕,陆浩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看着陈林娇,“因为你听到王宏江要跟我竞争摊位,所以才给我这些钱,是想帮我?”陈林娇点头,“是的。”王宏江跟陆浩的话她听到了,这才是这么急着要将钱给陆浩的原因。“那天过来给你送风扇的时候,你不是才四十几块钱吗?这些钱你又是哪里来的?”陆浩问道,“难不成上次你骗了我,实际上身上还有钱,自己偷偷藏起来了?”“不是的。”陈林娇赶忙摆手。身子在晃。陆浩咳嗽了声,脑袋转向别的地方。“这钱是我找厂里预支的,是下个月的工资,35块钱,加上之前的43块5毛5,一共是78元5毛5分。”她急着解释,没意识到问题。预支了下个月的工资。陆浩清了下喉咙,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你真的是有点憨哦。”外人只知道制衣厂是国企,是铁饭碗,可实际制衣厂的经济情况是每况愈下,越来越走下坡路。工资发放越来越迟,甚至偶有拖欠。大部分经营不善的国营单位都会遇到这种情况,经济改制,抓大放小,比较重要,关乎国家整体利益和安全的行业,像是石油,钢铁,粮食,这类企业不能放,或者要慎放,但如同衣服,还有一些日常的非必需用品,饮料,零食之类的,甚至会包括一些菜市场,都在尝试放开。所谓的放,就是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从原先的国家兜底,到独立成长。经营好了,继续留下来,经营不好,该倒闭倒闭,该破产破产,该重组重组。制衣厂也正在向这种方式转变。原本的领导制变成了厂长制,王宏江的爸成了厂长,制衣厂几乎可以说是他爸说了算。如果要是遇到好的厂长,趁着这股市场经济风潮,好好经营,制衣厂肯定能狠狠的吃上几口蛋糕,但王宏江的爸显然不是那块料。任人唯亲,利用手中的权力不断侵蚀制衣厂的利益。厂长负责制后,制衣厂的领导架构是‘一正二副三总’。一正,指的是厂长,二副,指的是两名副厂长,三总指的是总工程师,总经济师和总会计师。厂长就是王宏江的爸。另外两名副厂长,一个管生产,一个管生活,总工程师管技术,总经济师管经营,总会计师管财务。最终都要向厂长负责。厂长的权力可以说是大到没边,制衣厂就是他的独立小王国,两个副厂长有一个是他亲戚,三个总里,同样也有一个跟他有关联。另外几个虽然没有直接的关系,可同样也要看王宏江爸的脸色。其他一些职位也被安插了不少亲近的人,全家都在啃制衣厂这块肉,最后制衣厂变得千疮百孔,轰然倒塌。可惜的是,许多员工虽然体会到这种下坡路的变化,却还坚信自己端的是铁饭碗,不会被放弃。现在厂里的情况已经不太乐观,工资不按时发放了,这个时候陈林娇还去预支工资,还拿到手了,肯定受到了不少刁难。被骂是少不了的。“我怎么憨了?我干活很厉害,手脚很灵活,一点都不憨。”被骂了,陈林娇很不服气,梗着脖子看着陆浩,似乎非得要陆浩说出个123来,否则就是在玷污她清白。“你还真是有点憨。”陆浩把钱给了她,“这钱用不着,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心意了,别光只吃面条,里面加两个蛋会更有营养,我屋里就有蛋,你下去跟我一起拿两个上来?”“不用,这样就挺好的。”陈林娇摇头。她声音有点小,“是不是这钱太少了,帮不上你的忙?我也知道钱很少,但这是我的心意,我知道你送风扇给我是可怜我,想要帮我,在店里帮忙才多大点事?可你送这么好的风扇给我,就是看天热,我没有风扇,可怜我,我很感激你,我也想要给你出一份力。”她有点自卑,几十块钱很少,却是对陆浩送风扇的回礼。有来有往。“那行,我就拿10块钱,剩下的你自己留着。”陆浩抽了10块钱出来,“你一个人挺难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跟我说声就行,放心,我过来媳妇知道。”“你俩都是苦命人,一个没了男人,一个有男人等于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