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甄姜也准备去开封,曹操看了丁夫人一眼,笑道:“姜儿未曾拜堂便已进入曹府,这虽是权宜之计,但却已经不合礼数,如今怎能在贸然前去见子脩。 这传出去岂不要让人笑话?” 丁夫人却皱了皱眉道:“谁愿意笑话就让他笑话去,子脩如今在开封屯田,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若是一直不归,他们两个迟迟不能同房,你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儿? 要不你去问问父亲,礼数重要,还是子嗣重要?” “夫人言之有理,”曹操对夫人向来尊重,点了点头道:“不用问父亲了,他老人家已是这般岁数,盼重孙都快盼疯了,自然能同意。 姜儿就跟随圣驾一起去开封吧。” “多谢君舅!”甄姜喜不自胜。 想到要见到未来的夫君,心中又是一阵忐忑。 两日之后,天子起驾,浩浩荡荡向西行去。 沿途有夏侯惇带领两万军马护送,寻常蟊贼盗匪倒也不敢造次。 甄姜这甄宓姐妹也乘坐一辆马车,随行在队伍之中。 本来甄姜是想把妹妹留在许都,可是甄宓在曹府还没住惯,坚决要一起跟随。 甄姜拗不过妹妹,只好把她带上。 如今正是春寒料峭时节,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枝丫吐出新绿,田野里一片朝气勃勃。 刘协心情很好,于是决定骑马而行,把皇后伏皇后留在了车厢里。 伏寿觉得气闷,便招甄姜甄宓姐妹前来说话。 甄氏姐妹进到天子车厢,她们拘谨的对伏皇后施礼道:“民女见过皇后娘娘。” “快坐吧,不用拘束,”伏皇后搀扶起甄姜,仔细打量一番赞叹道:“清水芙蓉,天姿国色,好一个绝代佳人。 此前孤还曾疑惑,曹卿为何千里迢迢去河北求亲,今日算是明白了。” “皇后娘娘谬赞,民女愧不敢当,”甄姜被伏皇后夸的不好意思,微微低着头,脸颊绯红,美目盼兮,更显艳丽。 伏皇后微微笑道:“你是曹卿正妻,便不是民女了,放松些便是,就当在自己车里一样。” 固然伏皇后这么说,但甄姜拘束丝毫未减,毕竟面前坐着的是大汉的皇后。 若在从前,也只有达官显贵家的贵妇才有幸见到。 倒是甄宓年岁幼小,听了伏皇后的话便当真了,她松一口气,四下打量着车厢道:“这便是皇帝的车驾啊,果然比我们乘坐的大得多。” 甄姜咳嗽两声,示意妹妹稳重些,可是伏皇后却不以为意的笑着道:“就该如此,来吃些点心。” 说着拿过蜂蜜糕让甄宓吃。 甄宓不管不顾,吃的腮帮子鼓鼓着,像仓鼠一样,连连赞道:“真好吃。” 吃了伏皇后的蜜糕,甄宓对皇后大有好感,也不像刚才那么拘谨了,口中含糊不清道:“皇后娘娘这身衣服可真好看,怪不得以前在家的时候,每次杀鸡母亲都让我吃鸡头,说是吃了能做皇后,原来做皇后就是这样啊。” 伏寿微微笑道:“当初孤未曾入宫之时,家里母亲也是也是如此。” “呀,皇后娘娘也吃过鸡头么?” “当然吃过,”伏寿轻轻叹了口气,脸色微微黯然的看着车窗外,自言自语道:“可是……做皇后又有什么好? 说起来,孤倒是羡慕你们姐妹呢。” “羡慕我们?”甄宓小嘴停住蠕动,稚嫩的脸蛋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伏寿嫣然笑道:“你们想啊,做了皇后,一举一动都受万众瞩目,从此便没有了自由,整日要待在皇宫之中,有数不清的礼法约束。 而且如今汉室倾颓,不比往日。 可是你们不一样,你们夫君年纪轻轻便手握千军万马,将来出将入相,前途无量。 所以你们的姻缘,才让孤羡慕。” “原来是这样,”甄宓虽然年纪幼小,但是冰雪聪明,听了皇后的话瞬间就懂了。 皇后地位虽然尊崇,但却像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而她们姐妹则像黄鹂鸟,虽不如金丝雀贵重,但却是自由自在,只要姐夫允许,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考虑那么多。 …… 开封,郊外的田野里,曹昂命人搭了一座草庐。 此前他已经派兵护(押)送十万百姓来到豫东,并且按户为单位,给每家都分了田地。 他推行的这一套,都是套用当初在兖州招募黄巾军屯田的流程。 并且曹昂为了表示身先士卒,在划定的这片籍田上搭了草庐,向大家展示他曹大公子也在亲自耕种。 可是没想到,他的表演根本就没人前来观看。 既然没有观众,他自然也就没什么动力了。 而百姓虽然分到了土地,但却不像当初的黄巾军那样,扑下身子踏踏实实耕种,有大部分人都谋划着逃跑。 幸亏曹昂早有准备,派军兵在各个路口堵截,经过这几日,重新抓回来的百姓已经成千上万。 这一日,又有一拨百姓被太史慈率军抓了回来。 曹昂站在草庐前的廊檐下,冷着脸问那群百姓道:“本公子好心把你们迁到这豫东,并且给你们分配了土地,只要好好耕种,等到秋收全家人都能填饱肚子,这不比在陈国强百倍? 你们为什么还要处心积虑逃跑?” 在场百姓有三五百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约是一个大家族。 听了曹昂的责问,他们吓得战战兢兢,低着头鸦雀无声。 “说!”曹昂一拳锤在支撑廊檐的松木柱上,怒道:“别以为本公子脾气好,不会杀人。 要是尔等不说实话,休怪我不客气。” 他说着拔出了宝剑,曹军军兵全都拿着长矛,将百姓们团团围住。 那群百姓吓得哗啦跪倒一片,连呼饶命。 有个中年人咬了咬牙道:“左右都是一死,那就不妨明说。 公子分给我们田地的确是好田,可我们怕的,不是种不出粮食,怕的是盗匪啊。 如今公子大军在这里驻扎,盗匪自然不敢来抢,可是谁都清楚,这么多军队,不可能一直驻扎在这里。 到时候大军一撤,我们这些百姓孤苦无依,就算种出粮食,也没命吃,不如早早离去讨条生路。” 太史慈高声道:“你们难道不知,这里已经被划为天子籍田。 既然连天子都在这里耕种,岂能任由盗匪横行? 你等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中年人惨然一笑道:“所谓籍田云云,想来不过是公子安定人心之策罢了,天子怎么可能把这里的土地作为籍田? 其实我们世世代代都是农人,祖祖辈辈都靠土里刨食养活家人。 此间土地如此肥沃,且都已经分给了我们,若非惧怕冦匪,又怎么会扔下不要呢? 还请公子体谅我们,放我们离去吧。” 所有老老少少一起给曹昂磕头道:“请公子开恩,放过我们吧。” 曹昂握着宝剑迟疑了。 这些百姓们担心也是情有可原的,如今豫东无主,他这新任的河南尹无法得到百姓的信任,百姓只能逃走了。 那一众乡亲见他不说话,顿时悲从中来,哭的更是凄厉无比。 正在这时候,突然远处飞驰而来一个传令兵,来到曹昂跟前滚鞍下马道:“禀大公子,天子车驾马上就到了,请大公子接驾。” “皇帝来了?”曹昂愣了愣神。 那嚎哭的一众百姓闻言瞬间止住了哭声,面面相觑,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随即他们便从眼神之中得出结论,这不过是眼前这少年在虚张声势。 皇帝远在许都,怎么会来到这荒无人烟之地? 曹昂心中却是安定了下来,皇帝来的太及时了,相当于给他撑了腰,何愁不能安定人心? 他不理会那帮怀疑的百姓,吩咐道:“准备接驾。” 他在这里等了有小半个时辰,就见护驾的曹军先头部队陆陆续续到达现场。 随即便是盔甲鲜明的羽林郎,后面则是峨冠博带的朝廷官员。 看到这等排场,那一众逃跑的百姓变得目瞪口呆,相顾骇然,内心无比的震惊。 这不像是给他们演戏样子。 若仅仅为了稳住他们这么几百个百姓,也犯不着出动这么大的场面。 难道……天子真的来了? 随即在官员队伍后面,看见了天子仪仗缓缓而来。 待那华丽的车架行至近前,曹昂连忙上前行礼,高声道:“臣安西将军、河南尹、司隶校尉、颍川太守曹昂,参见陛下。” 车帘掀起,身穿绛红色天子服饰,头戴十二串冠冕的刘协在黄门官的搀扶下,走下马车,伸手虚扶道:“曹卿请起。” 他转身看了看四周的田野,又见到田间搭的那草庐,唏嘘道:“曹卿上马治军,下马治民,如今为了屯田,竟然在田间结庐而居,当真令人钦佩。 那边的百姓是怎么回事,为何军兵以刀枪相向?” 曹昂苦笑了一下答道:“他们不相信陛下把籍田设在这里,又害怕臣随时率军撤离,无人保护他们,所以想要携家带口逃离此地。 这并非个例,还有大量百姓想要谋划逃走,如非臣派军守住各个路口,恐怕百姓早已经逃光了。” “还有这等事?”刘协虽然年少,但是极其聪明。 他从曹昂上书把籍田划在此处,已经预料到这等境况。 所以他才亲自前来,为的就是安抚百姓之心。 他迈步来到田间,曹昂在背后偷偷摆了摆手,示意军兵让开一个口子。 刘协上前轻声道:“朕乃大汉天子,听闻尔等不相信,朕将此地划为籍田? 朕在此明告诸位,自今日始,从豫东至洛阳要重建秩序,百姓要陆续迁入。 率先迁至此地者,所得田地要多于后来者,尔等还走么?” “草民等参见陛下……” 那一众百姓自从见到天子亲临,早已经惊得嘴唇颤抖,脊背生凉,全都呆傻了一样。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一介草民能见得到皇帝。 他们更想不到,皇帝能站到他们面前说话。 “我们相信了……” “既然陛下把籍田都设在了这里,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们不走了。” “对,土地已经分给我们,我们怎能丢弃?” 大汉朝到如今已经传了四百年,虽然已经风雨飘摇,但是“大汉天子”四个字,无论在士人心中还是普通百姓心中,影响力都是无与伦比的。 刘协说一句话,那就是圣旨,比曹昂说一千句一万句都顶用。 百姓们听了刘协的话,全都心中安定,再也不想离开。 …… 随即刘协在万众瞩目之下,行籍田礼。 说白了就是做出亲自耕田的样子,以奖励农桑。 只不过刘协这还是第一次行古礼,所以并非摆样子,而是实打实的干了半个时辰的农活,让一众围观的百姓看了,更是踏实不已。 礼毕之后,刘协已经是一身泥土,满头大汗。 他微笑着指了指那草庐,对曹昂道:“卿难道不准备邀请朕去府上一叙? 朕前来可是还有要事。” “陛下请,”曹昂道。 草庐并不大,里面陈设也很简单古朴,只有一桌一几一榻而已。 刘协居中坐定之后,伏皇后带领甄姜甄宓姐妹走了进来道:“曹卿,孤可是把你妻给带来了。” 曹昂扭头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少女。 大些的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苗条,皮肤雪白,臻首微垂,略显羞涩,百般难描,楚楚动人。 那小些的萝莉还未长成,但天生丽质,活泼可爱,一看就是个小美人坯子。 曹昂猜想,这大概就是自己的妻子和小姨子了。 看来当初所料不错,甄氏女子果然都是绝色佳人。 此前他已经听说过河北之事,也知道已经把甄姜姐妹接到了许都,如今却没想到被送来了开封。 这是要提前开封的意思? 他抿着嘴角对姐妹点了点头。 甄姜微微屈膝,声若蚊蝇道:“妾身见过夫君。” 旁边的甄宓则是眨着眼睛,扯了扯甄姜的衣袖低声道:“阿姐,姐夫长得真好看,而且比咱们县里,县令家郎君还威风。” “真是童言无忌,”刘协笑道:“你姐夫可是朝廷栋梁之才,岂是县令家郎君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