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还放着几坛子酒水,还有两个人侍立在一旁。
朱楩笑着回头问顾纹:“这不会是给我准备的吧?”
“启禀殿下,正是,”顾纹走了过来,拱手说道:“小人今日才得知殿下昨日入城的消息,有失远迎还望勿怪。小人出来时,本来已经让府上厨子们随时做好准备迎驾,可是见殿下在湖上游玩的正在兴头上,自然不敢打扰。又见天色不早,于是自作主张让人备下一些酒水,为您填填肚子,晚上再设宴款待,还请殿下不要嫌弃简陋。”
“哪里会嫌弃呢,毕竟这也是你的一番心意,”朱楩故意说道。
顾纹心里一动,再看朱楩时,眼中闪过一抹异样。
看来这位殿下不但带兵打仗厉害,就连政治眼光也很毒辣。
这里面其实暗藏隐秘的试探。
首先顾纹上来先以进为退,一上来就告罪,说自己昨日没有迎接朱楩,希望朱楩不要怪罪。
而朱楩没有借题发挥,反而把压力给到了顾纹,既然你说这是简陋的接待,可这,不也是伱的一片心意?
既然是你的心意,你故意以简陋的东西来接待我,又是几个意思?真是来请罪的吗?
说到底,朱楩那可是被洪武大帝三番五次吊起来戏耍的,连面上的和底子的东西全被人家看透了,说难听点的,怕不是连裤衩是什么颜色都被老爹弄清楚了。
朱楩当时都震惊,老朱你看剧本了?
连靖难之役都知道是吧?
顾纹想跑他这里来抖机灵?你就说你想怎么死吧。
朱楩没吃过猪肉,那也见过自己爹跑的。
(朱元璋,你等我找鞋底子啊。)
顾纹稍微试探一下,也就见好就收了,不敢继续卖弄那点小聪明,而是亲自招待起来。
先把面对着太湖的凳子给朱楩挪开,恭请他坐下。
朱楩也不说话,任凭顾纹的安排。
随后顾纹还亲自一左一右,分别为徐妙锦和汤欣安排了座位。
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子,很快就坐满了。
到最后,顾纹让下人从马车里取出一个垫子,然后铺在朱楩对面,但是又不敢挡住朱楩的面对方向,而是侧过身跪坐了下来。
其实这才是正坐,以前所谓的正坐都是这种方式,而马扎凳子椅子,都属于胡风坐法。
可毕竟胡风已经广为流传,而正坐的坐姿,又和跪着没什么区别。
朱楩微眯双眼,看向顾纹。
顾纹低下头,双手抱拳礼,深施一礼:“不敢隐瞒殿下,今日此番前来,除了想恭请殿下移驾顾家歇息,聊表忠心之外,小人还要状告那苏州知府蔡玄,几年前那蔡玄以灾情为借口,欺上瞒下混淆视听,还收买行贿了当今左都御史秦升,不但贪污了朝廷的赈灾粮款,还强征赋税,可谓是为祸乡里鱼肉百姓啊,殿下。”
其实连徐妙锦和汤欣都看不明白了,这顾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只有朱楩看出来了,顾家这是打算向自己投诚啊?
只是顾纹没有做的太过明显,毕竟他顾家也算是个名声显赫的世家,总有自己的矜持。
但是话里话外全是表忠心,他还以正坐的姿势向自己跪下,乃至以蔡玄为投名状,暗示自己他们顾家与苏州城上下官场毫无瓜葛。
甚至与整个苏州府境内的官场都做了切割。
要知道,一旦蔡玄所犯之事东窗事发,绝不是他蔡玄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苏州府上下都要清洗一遍的。
朱楩颇为玩味儿的看着顾纹,忽然说道:“难道你们顾家就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顾纹直起身,一脸认真严肃的说道:“殿下可知苏州府全境有田地几何?”
“考我?”
“不敢。”
“哼,”朱楩哼了一声,说出之前李景隆给自己汇报过的数据:“以前苏州府全境有六万七千多顷地,后来垦荒增加到了增加到了九万五千四百顷地。”
顾纹点点头,接着朱楩的话说道:“而这其中,超过六成,乃至七成都是官田。由陛下数次抄田划为官田的。”
朱楩笑了,说道:“你这是满腹怨气啊?”
“小人不敢,”顾纹赶紧解释道:“小人只是想给您解释,苏州府全境几百万亩地,基本都是朝廷的。除此之外大部分农田都是百姓的。敢问殿下,您自从入城以来,可曾听闻百姓说我顾家的不是?”
“哦?”朱楩心里一动,隐隐已经猜到顾纹要说什么了。
接着就听顾纹说道:“好叫殿下您知道,我顾家除了历朝历代先人们立下功劳得到的封赏,从不敢侵吞半分土地。咱们世家已经够得天独厚了,又怎么敢欺负百姓与民争利?”
“那顾家的房子又是怎么个说法?”朱楩开门见山的问道。
顾纹更是直言不讳的说道:“殿下啊,当初陛下攻打张士诚,围了苏州城整整八个月,直至城破方才告终。八个月的战火洗礼,全城上下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地方。事后沈万三跟随陛下去了南京,各个世家也被迁徙到了别处。”
也就是著名的洪武赶散事件了。
“可是苏州城总要有人来重建的。您看看如今的苏州城,看起来繁荣似锦,可当初可不是这样的。当时国家百废待兴,朝廷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于是我们顾家自告奋勇自掏腰包,这才帮助朝廷修建了如今的苏州城。”
“陛下为了嘉奖我们顾家,这才把大部分城内土地房产的地契给了我们。我们也不敢真就把苏州城当成是顾家的了,只是给陛下约定好,按照这些地契收租,三十年后还归朝廷。”
“所以咱们顾家虽然拿着这些地契房产,可是从来都不敢轻易变卖。殿下,您想想如果把这些房子全都卖出去,能变卖多少钱?可这都是朝廷的,是陛下的,咱们顾家可不是真的主人。”
朱楩陷入了沉思,在考虑顾纹的话可信与否。
可转念又一想,顾纹好像不敢骗自己,何况如果不是老朱授意,他们顾家真敢这么肆意妄为的,拿了几乎苏州城内的所有房产地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