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风铃声传来,叮叮咚咚,明明很清脆,却凌乱无章,仿佛催命的音符,恶战前的序曲,回响在光线幽暗,空间逼仄的房间里,莫名地让人心烦不安。 望着贾琛一半显露在阳光下,一边隐没在暗影中,看起来阴晴不定,捉摸不透的脸,贾珍有些心慌,讪讪一笑道: “琛兄弟说笑了,是愚兄刚才措辞不当,咱俩确实早已冰释前嫌,今日是想请琛兄弟来饮酒赏梅,一起高乐高乐。” 贾琛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问道: “只有这一个原因吗?” 贾珍微微蹙眉,眯眼思索了一瞬,眉开眼笑道: “还有一个原因,上次琛兄弟救了拙荆和姨妹,愚兄一直想当面致谢,今日摆下几杯薄酒,以表寸心。” 贾琛心知他指的,是上次尤氏和尤二姐被理国公嫡孙柳芳调戏,自己出手相救之事。 贾琛淡然一笑道: “嫂子和尤二姐都是贾家的内眷,她俩遇到危险,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今日我来贵府,可不仅仅是为了饮酒作乐,《弟子规》这个月的分成利润,也该给了我吧?” 贾珍笑道:“我早已准备妥当。” 说着,他从衣袖里取出一沓价值三百两的银票,双手奉上。 贾琛接过来,冷然道: “亲兄弟,明算账,咱们还是约上政老爷,一起去库房查查账吧!” 以贾珍的尿性,他肯定憋着坏呢,自己没必要对他和颜悦色。 贾珍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狡黠,笑道: “琛兄弟不必心急,等吃饱喝足之后,愚兄就陪你去找政老爷,咱们一起去查验财货,核对账目。” 说着,他看向贾蓉,吩咐道: “美酒虽好,也需红袖添香,你去把你媳妇叫来,让她陪琛兄弟喝两盅。” 贾蓉的目光中闪过一抹不悦之色,但他已经被贾珍打怕了,不敢违逆他的命令,只得出门去找秦可卿。 贾琛双眸微眯:看来,贾珍是想利用秦可卿,对我使美人计啊! 既如此,那便将计就计,让对方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一会儿,怏怏不乐的贾蓉领着秦可卿走了进来。 贾琛眼前一亮,上次在昏礼上,秦可卿蒙着红盖头,没能看到她的脸。 今日得见真容,果然是天姿国色! 姣若春花,媚如秋月。 微圆的瓜子小脸,水灵灵的眸子含情脉脉,顾盼生辉,身段袅娜,妩媚风流,让人看一眼便无法忘怀。 其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 一人兼具钗黛二人之美。 她刚一现身,原本幽暗的房间都变得明媚亮堂了几分。 杂乱的风铃声也变得悦耳动听了些许。 不仅贾琛惊为天人,贾珍的眼睛都看直了,一双眼珠子恨不得飞进秦可卿的怀里。 秦可卿避开贾珍贪婪淫邪的目光,垂眸屈膝福了福: “儿媳妇给公公请安。” 贾珍这才回过神来,色眯眯地笑道: “可卿,你过来陪你琛叔叔喝两杯。” 秦可卿莲步款款走到贾琛面前,盈盈福了一礼,浅笑嫣然道: “侄媳妇给琛叔叔请安!” 贾琛眉开眼笑道: “可卿不必多礼,快坐到我身边来!” 他决定将计就计,那就干脆演得像一些,让贾珍误以为自己已经中了美人计,再见招拆招,伺机反杀。 秦可卿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贾蓉,但贾蓉却垂眉敛目,苦着脸不敢触碰她那楚楚可怜的目光。 贾珍催促道: “可卿,没听见你琛叔叔的吩咐吗?快坐过去啊!” 秦可卿眸光颤抖,轻叹一声,只好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磨磨蹭蹭走到贾琛身边坐下。 贾琛心神一荡,近距离欣赏秦可卿,更觉人比花娇花无色,花在人前亦黯然。 特别是她的那双眼睛,眸光潋滟生波,却暗藏着一种我见犹怜的凄美。 感受到贾琛灼灼的目光,秦可卿眼神幽怨地瞟了贾琛一眼,旋即触电般收回目光,伸出纤纤玉手,为贾琛斟了一杯酒。 绯红底子的织金镶边粉色水袖拂过酒杯上方,令人赏心悦目,未饮先醉,真真是红袖添香。 沿着袖子往上看去,她穿着一件粉色菊纹暗花缎面圆领褙子,白色交领袄子,象牙色五彩折枝菊花刺绣马面裙。 明明衣裙宽松,却被她穿出了紧身衣的效果,显得身段苗条,婀娜多姿。 贾琛心中暗叹,真是一个磨人的小妖精啊!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可卿,贾琛故意扬起一抹轻浮的笑意,端起酒杯,却只在杯口碰了一下唇,没有沾到半滴酒水。 这很明显是一场鸿门宴,只不过贾珍用来杀人的不是利刃,而是色字头上的刀,贾珍这厮不怀好意,说不定在酒里下了毒,自然要多加提防。 贾珍往贾琛的酒杯瞥了一眼,双眸微微眯起,却没有吭声。 “琛兄弟,我出去方便一下,你慢慢喝。”贾珍笑着打了个招呼,起身出了门。 贾蓉也托辞上茅厕,跟在贾珍后面走了,还随手关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贾琛和秦可卿两个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贾琛看着秦可卿的眼睛,似有意若无意地问道:“侄媳妇在宁府过得如何?” 秦可卿微微一怔,微垂眉眼,有些底气不足地怯声道: “公公婆婆和夫君都待我很好。” 贾琛似笑非笑地反问道:“当真如此?” 秦可卿幽幽一叹,朱唇嗫嚅了两下,声音又低了三分:“确实如此。” 贾琛面色一肃,收敛起脸上的轻浮笑容,正色道: “秦可卿,我并非浪荡公子哥,不想占你半分便宜,我且问你,贾珍是不是想轻薄你?我可以为你作主!” 秦可卿如遭雷击,愣愣地看向贾琛,眸光中闪烁着犹疑和希冀。 贾琛正气凛然地笑道: “不用惊讶,贾珍想谋害我,却拿你做筏子,利用你施展美人计,想让我身败名裂,前途尽毁,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想不想让我帮你?” 秦可卿的双眸中泛起莹莹的泪花,樱唇颤抖了几下,只轻吐出一个字:“想!” 虽然只说了一个字,却仿佛把这些日子的愁闷、幽怨、担忧和惧怯吐出了大半。 “那就好办!你且附耳过来!” 等到秦可卿歪着雪颈,把左耳凑到跟前,贾琛凑近她粉嫩的耳垂,小声耳语了几句,让她依计行事。 秦可卿连连点头,起身朝贾琛深深地施了一礼,眸光中满是感激和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