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韬收回手掌，直接扯断了他的四肢，又拍碎躯干肋骨，将他做成了一团烂泥样的人彘，轻轻丢到了地上。</p>
“你先别急着死，等我打死了那个老东西，再来送你们一起归西。”</p>
话音落下，卫韬缓缓站直身体，回头说了一句，“师姐最好再离远一些。”</p>
“我知道了。”倪也不多话，只是点了点头，便向后退出一段距离。</p>
卫韬平心静气，抬头看向一片湿滑的石阶高处。</p>
浓郁的血腥气息先一步到来，自一个身披大红僧袍的老者体内溢出，仿佛一团迅速发散的雾气，从上方迅速弥漫过来。</p>
卫韬和老僧对视一眼，随后垂下目光，落在其手中拎着的一只头颅上面。</p>
他面色微变，眼神不由得一凝。</p>
那只头颅须发皆张，满脸怒容，赫然便是陪伴两位皇族子弟来到太玄山的宗师欧老。</p>
卫韬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前日的那个夜晚。</p>
两人在道旁凉亭的相遇，虽然只是短短几句交流，却也让他受到了莫大的指点，并且还能连带着告诉倪知晓，让她也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不至于在玄渊之中乱了方寸。</p>
但是，欧老现在却只剩下了一只头颅，就连尸身都不知道留在了何处。</p>
蒙敕就在某处石阶停下，微微向上抬手，举起了手中头颅，“这个大周宗师给了老衲很大惊喜，让我感觉此次南下已然不虚此行。</p>
老衲却是没有想到，刚刚循着响动找来此地，竟然又让我发现了一个更大的惊喜。”</p>
说到此处，他微微皱眉，脸上忽然便闪过一道金色气息。</p>
“乔和嵇狩两人，虽然只是凭借旁门左道成就的宗师，修为境界存在着难以弥补的瑕疵，毕竟也算是迈了那一步出去，非是宗师之下的武者可以力敌。</p>
结果他们竟然都败在了你的手中，如何不让老衲心生惊讶，又见猎心喜。”</p>
蒙敕感慨叹息，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欢悦笑容，“这位大周宗师，老衲取了他的头颅，准备回去制成骨质酒碗留念。</p>
那么等我将你打死之后，就要将你的尸体施以秘法长久保存，以便时时都能观摩学习、仔细研究。”</p>
卫韬没有说话，只是一步踏上石阶，缓缓向上走去。</p>
血色雾气迅速蔓延扩张，向着下方笼罩蔓延过来。</p>
卫韬脚步不停，黑红真劲气息轰然升腾，朝着那团将风雨都全部吞噬的血雾迅速靠近。</p>
哗啦啦！</p>
血雾倏然一凝，旋即再次涌动起来，核心区域甚至隆隆作响，犹如雷鸣。</p>
卫韬递次登高，不徐不疾，而随着双方距离的愈发接近，他每一步落下就变得愈发沉重，在石阶之上留下一串越来越深的陷坑。</p>
与此同时，他双手左右摊开，筋肉骨甲剧烈弹动，与身后的血色双翅交相呼应，每一次震荡都引爆黑红真劲，同样传出雷鸣之声。</p>
蒙敕随手将头颅丢下，表情在这一刻变得凝重。</p>
他向下迈出一步，血雾随之澎湃涌动。</p>
在一片猩红颜色笼罩之中，蒙敕所穿红袍融入体内，身形轰然暴涨，刹那间便突破至五米以上，来到和卫韬相近的高度。</p>
卫韬再次进步踏地，陡然间发出布帛撕裂般的巨响。</p>
咔嚓！</p>
一道漆黑裂缝从他的脚下显现，然后闪电般向上蔓延，瞬息间便已经破开到蒙敕身前。</p>
蒙敕面无表情，双腿牢牢定住不动，然后发力向内合拢。</p>
轰隆！</p>
朝着左右两侧裂开的石阶，便在此时停滞不动，没有继续向上延伸出哪怕一层。</p>
就在同一时间，黑红气息与浓重血雾相互交织，边缘重合一处。</p>
两者剧烈涌动，对撞泯灭，却又同时安静下来，忽然变得泾渭分明。</p>
“老衲忽然发现，想要将你拿下，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p>
如此看来，还是本人禅定修行功夫不到家，一时欣喜之下便没有稳住心境。”</p>
说到此处，蒙敕一声低沉叹息，“不过你刚刚与两位青莲宗师交手，想来也处在疲惫虚弱之中，也不好说你我此时交手，究竟谁更加吃亏。”</p>
他面露慈悲表情，双手缓缓合十，配上周身缭绕的血色雾气，说不出的古怪诡异。</p>
轰！</p>
话音未落，蒙敕毫无征兆直接出手。</p>
合十的双掌一只向上指天，一只向下按地，然后骤然向内回旋，挟裹着呼啸而起的血雾，重若千钧猛然打出。</p>
卫韬猛地眯起眼睛，瞳孔深处映照出蒙敕出掌的每一处细节，每一个瞬间。</p>
此时此刻，他甚至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有一尊血色大佛探手按下，刹那间天空倒悬，大地上涌，同时朝着自己笼盖碾压过来。</p>
面对着上下合拢的两掌，卫韬吐气扬声，陡然一声暴喝。</p>
曾经修习过的所有功法同时映照心间，带着在太玄之渊内体悟感知的意境，他重重向前一步踏出。</p>
精气神意、全身力量，在此时此刻尽数融为一体。</p>
瞬间十三次震荡合击。</p>
嘭嘭嘭嘭嘭！</p>
又有十三只黑红肉瘤同时炸裂，连同背后双翅齐齐爆开，将破限三段的混元归一、秘法阴极陡然提升至从未抵达过的全新高度。</p>
下一刻，他手臂骤然膨胀，爆出血雾。</p>
同样双掌齐出，终于没有再御使翻天锤，而是以并蒂双莲一式，将提升至极点的宗师之力尽数打出。</p>
不退不让，不闪不避。</p>
以掌对掌，正面撞上了蒙敕仿若反复天地的一击。</p>
轰隆！！！</p>
大片山体猛然动荡。</p>
连带着石阶也在剧烈颠簸不停。</p>
两人之间的交手，从一开始便摒弃了所有精妙的招式打法。</p>
完全便是以硬碰硬的碰撞交锋。</p>
卫韬全力施展阴极秘法，以并蒂双莲疯狂攻击，蒙敕则如海中礁石岿然不动，将所有大浪尽数阻挡拦截。</p>
每次双掌撞击，周围一切全部炸裂飞起。</p>
两人爆发出来的力量不停地碰撞和消融，影响范围却在迅速向内收敛缩小。</p>
黑红气息与血色雾气从一开始的笼罩四方，到后面只影响到两人周身数尺方圆。</p>
甚至还在不停向内收拢，直至完全融入到双方各自的身体之中。</p>
两人的动作也越来越慢，完全没有了战斗爆发时的疾风骤雨、动若雷霆，而是变得顿挫迟缓，就像是被各自绑上了无数绳索，举手投足都要消耗掉巨大的精神体力。</p>
随着时间的推移，蒙敕开始蓄势，在碰撞中一次次叠加力量，等待着最为猛烈的最终爆发。</p>
卫韬对此看得分明，却还是不管不顾，一记记并蒂双莲劈头盖脸砸落下去。</p>
他知道蒙敕在做着什么布置，但却并不在乎。</p>
阴极秘法与诡丝血网融合震荡，既是在熬炼自己，同时也是在捶打对方，直至有谁承受不住，便会在气势上一泻千里，被硬生生砸出这座越来越深的石坑，同时被砸死丢掉性命。</p>
自从入得玄渊、得见灵山之后，卫韬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真正的极限在哪里。</p>
直到此时对上了这位密教老僧，才终于是让他体会到了精神肉身被拉伸到极限之后，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痛苦感受。</p>
越打下去，蒙敕却越来越心惊。</p>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拥有如此磅礴浩荡的气血真劲，而且掌法邪异血腥，连他都难以承受。</p>
“如果我没有与大周宗师交手……”</p>
蒙敕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心中却是悚然而惊。</p>
因为这意味着他犹如枯井的心境，在一次次的交锋中出现了一丝波动，不再像之前那般透彻通明。</p>
轰隆！</p>
卫韬眼中波光闪动，就在此时猛然爆发。</p>
双臂皮肤裂开，血肉骤然翻转，打出自交手以来最为狂暴的一记并蒂双莲。</p>
刹那间，蒙敕感觉到了剧烈危险。</p>
他忽然一声幽沉叹息。</p>
随着这声叹息，蒙敕七窍涌血，眉心陡然显化出一枚血色菩提。</p>
他再次双手合十，随即十根手指分别朝着不同方向绽放展开，结成一道犹如火焰燃烧的奇怪印诀。</p>
卫韬双掌落下，眼前陡然一花。</p>
不见了萧瑟秋风冷雨，也不见了一片狼藉的山间石阶，甚至不见了面前合十结印的北荒老僧，唯有一尊血色大佛位于黑暗虚空，端坐同样是一片猩红的莲台之上。</p>
“阴极秘法、血网诡丝！”</p>
卫韬陡然一声暴喝，无数猩红触丝自掌心飞出，在黑暗中扭曲乱舞，甚至牵引拉扯出体内血网，疯狂追逐诡丝而去。</p>
轰隆！！！</p>
诡丝血网缠绕莲台佛像，并蒂双莲同时重重砸落。</p>
双掌与法印交接一处。</p>
两人忽然一动不动，保持着一个姿势相对而立。</p>
彼此气机相连，交织纠缠。</p>
直到数个呼吸后，卫韬终于动了。</p>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一步步慢慢向后退去，直至靠在了一侧石壁。</p>
血网断裂，诡丝消失，他的精气神意刹那间衰落下去，仿佛下一刻就会直接昏死过去。</p>
蒙敕却还是保持着结印的姿势，钉在那里一动不动。</p>
滴答！</p>
忽然一滴血珠从其眉心滑下，悄然掉落地面。</p>
紧接着滴滴答答连成一片，犹如奏响了一曲催命乐章。</p>
蒙敕张了张嘴，顿时不止是眉心滴血，而是从身体的每一处部位，每一寸皮肤，都开始向外渗出殷红的鲜血。</p>
同时还有一连串的咔咔脆响，就从他的体内传出。</p>
“你，你竟然抵挡住了吾激发的玄感妄念，还能将气血运行脉路离体而出……”</p>
蒙敕话说一半，口中鲜血狂涌，“还有那种打出宗师之力的法门，又叫什么名字？”</p>
唰！</p>
卫韬面容惨淡，不见血色。</p>
他没有回答蒙敕的问题，而是将仅剩的几根幽玄诡丝探出，有些吃力地没入蒙敕眉心。</p>
蒙敕等待片刻，又是一声叹息，“吾此次南下大周，确实如愿以偿击杀了一个宗师，最终却是没有想到，竟然败亡到了你的手中。”</p>
“和青莲妖教那两个家伙比起来，你的实力层次高了不止一筹。”</p>
卫韬缓缓睁开眼睛，“如果你没有与欧老交手，我应该不是你的对手。”</p>
“世间之事，没有如果两字可言。”</p>
蒙敕松开合十的双手，生命气息迅速衰落下去，“而且你之前也曾与两个青莲宗师对决，就算是没有受伤，比吾消耗要少，那也不是老衲可以开解的理由。”</p>
他缓缓垂下脑袋，忽然又提起精神，开口问道，“你，是教门哪宗的弟子？”</p>
“青麟山、元一道。”</p>
蒙敕口中鲜血再涌，“四十年前，青麟山四大宗师踏入北荒，杀伤吾等武者无数，此仇未报，我却又死在了你的手中，元一道有你这样的弟子，非是吾等北荒各族之福。”</p>
“你放心就是，我还会杀掉你的徒子徒孙，定然灭你满门。”卫韬说着，一掌向前探出，包裹住了蒙敕的头颅。</p>
嘭！</p>
鲜血骨肉炸开，朝着周围四散飞溅。</p>
在蒙敕生命气息完全消失之前，就这样被一把捏爆了脑袋。</p>
卫韬缓缓平复着呼吸，跃上石坑边缘，转头向下看去。</p>
便见到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立于远处，同时向上仰望。</p>
两道目光透过雨幕，于渐渐变暗的虚空交织一处，仿若不分彼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