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这中间，她却又略去了卫韬汲取精血补益自身等内容，连一个字都没有向外透出。</p>
思索片刻，宁道主缓缓说道，“教门各宗道子的处置，你们做得很好，既没有将他们留在元州那个是非之地，也没有带到青麟山上，将可能存在的后续麻烦揽到我们元一道的头上。</p>
就像现在这样，将他们送到巡礼司衙门，既能让其他各宗必须承我们的情，又算是将接下来的包袱丢到了朝廷的身上，不错，你们很不错。”</p>
“至于明岚青叶叛出山门，被你们打死也是咎由自取。不过和其他事情比起来，他们两个的死活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p>
真正重要的还青莲教重现世间、各地叛乱四起，乃至于北地番僧南下等事，看来天下才安稳了不过二十年时间，就又要陷入动荡之中。”</p>
片刻后，他又将目光落在卫韬身上。</p>
“韬儿能以练脏圆满之境界，力敌三位武道宗师战而胜之，实力层次让老夫都要侧目，欣喜本门又添一天才弟子。”</p>
“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有些事情却是要未雨绸缪、居安思危。”</p>
说到此处，宁道主忽然沉默下来。</p>
过得良久后，他才微笑说道，“今日是韬儿成为本门道子的喜日，老夫说这些倒是有些不合时宜，那便以后再慢慢……”</p>
“宁师弟如今说话也遮遮掩掩，这有什么不能说的？”</p>
余婆婆冷冷道，“宁师弟不就是怕卫道子走了你的老路，亦或是成了玄武孙道子那样的情况？”</p>
“余师姐自己知道便好，又何苦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如此直白地说出来？”</p>
宁道主又是一声叹息，“他年纪还小，还需诸事磨砺才能真正定住心境，有些事情反倒是早知不如晚知，不如吾等做长辈的在暗中加以引导。”</p>
“早知晚知，不一样都要知道？”</p>
“老婆子也是想不到，就算是几十年时间过去，你还是如此的优柔寡断，拖泥带水。”</p>
余婆婆皱眉，“而且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自家人才更知自家事，就你在那里遮遮掩掩的指点引导，才更有可能会闹出乱子。</p>
更何况我相信韬哥儿的心性定力，绝非常人所能及，他又还未曾踏入玄感境界，就算是让他提前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p>
“余师姐所言，也有道理。”</p>
宁道主微微颌首，“玄感妄念，千丝万线，吾等武者便要从中寻出契合自身的那道玄念，将之纳入心眼，如此历经磨难，再悉心体察感悟，才有可能踏入天人化生的宗师境界。</p>
但是，如果你们以为玄念便是有益无害，却是大错特错，而如果玄念一直盘桓心间不去，甚至有可能化为扰乱心神的魔念，或许还要比诸般妄念更加令人不安。”</p>
“老夫能提醒的，也就是这么多，其他的等下去之后，便要劳烦余师姐，再与他详细诉说吧。”</p>
卫韬默默听完，稽首深施一礼，“弟子多谢道主点拨。”</p>
宁道主道，“长辈指点晚辈，老师教导弟子，此乃天经地义之事，你也不必时时如此执礼甚恭。”</p>
卫韬还是再行一礼，随后直起身体，微笑说道，“说起长辈指点晚辈，弟子刚才在上山途中遇到一事，却是需要报于道主和老师知晓。”</p>
“什么事情，你直说便是。”</p>
“回道主的话，是关于定玄派宫掌门的事情，今日弟子和倪师姐上山途中，恰好遇到了宫前辈在那里……”</p>
卫韬便将此事大致讲述了一遍，只是隐去了金色鳞虫和幽玄诡丝。</p>
“宫苑见到你们时，应该刚刚与老夫在观云台上唔后的下山途中，想来她此时心境或许有些不稳，因此做出这等有失分寸的事情也并不出奇。”</p>
宁道主叹了口气，语气平静安详，“莫说她身为教门一宗之主，本就应该对你们两个没什么坏心思。</p>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她真的有，在吾等青麟山脚，在老夫的眼皮子底下，她也不敢做出太过出格之事，惹来吾不死不休的千里追杀。”</p>
雾气涌动，宁道主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p>
余婆婆放下半空的茶盏，“我听灀丫头说，你想学一套横练法门？”</p>
“是，弟子确实有此想法。”</p>
“横练功法的话，藏书阁内确实有几部。”</p>
余婆婆慢慢说道，“不过既然你已经由外道而入全真，那些外道内练法就不再适用，最好还是要选一部同样是全真的横练功法拿来修行。”</p>
她瞑目思考，许久后忽然睁开眼睛，“还真是被老婆子想到了一样功法，名为金刚秘法，可惜那却是北地密教所传的功法，四十年前由本门宗师从北荒得来。</p>
只可惜这一法门从根子上便与吾等教门相性不合，完全不是一个路数，修行起来困难重重都是小事，怕是还会引起更大的祸患。”</p>
卫韬垂下眼睛，心中念头闪动。</p>
真要是细说起来，他自修行红线拳、穿山腿起始，再到黑魔双煞功，魔象玄功和五方浮屠，好像哪一部修行功法都和教门不太相合。</p>
所以说，再加上一部北荒密教的功法也根本算不得什么。</p>
只要能入了门，状态栏便能教它做个好人。</p>
想到此处，他帮余婆婆续上茶水，“弟子倒是对这部金刚秘法有些兴趣，想要拿来细细观之，如果真的不能修行，那到时候再放弃也不算迟。”</p>
“行吧，反正你一开始便是从外道功法修起，试一试说不定真能被你折腾出什么东西。”</p>
余婆婆微微一笑，“不过有一点你千万谨记，那便是在修行金刚秘法的过程中，如果出现了什么不适，务必要在一开始就中断停止，不能听之任之继续下去。”</p>
“弟子明白。”卫韬躬身一礼。</p>
夜深人静，整个青麟山都笼罩在黑暗之中。</p>
青阳院内，一座清幽安静的小楼，如今成了卫韬的居所。</p>
虽然宁道主没有明说，但院内的执事门人都心知肚明，这位刚刚来到青麟山上的卫道子，今后便将是元一道青阳院的新主人。</p>
明岚院主出了事，加之没有摸清楚卫道子的脾性，所有人便都小心翼翼，一个个连走路都缩手缩脚、悄无声息，生怕搅扰到了这位的清净。</p>
让他们更加担心忧虑的是，不知明天又会如何，是要被废掉修为逐出山门，还是有更可怕的事情将要来临。</p>
因此刚刚入夜，整个青阳院便已经鸦雀无声，安静到仿佛无人居住。</p>
专属于明岚的练功房，四面墙壁灯火点亮，将整个封闭厚重的房间照得通明。</p>
卫韬盘膝端坐不动，身前还摆着一部古旧的卷册。</p>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很长时间。</p>
虽然金刚秘法就在眼前，但卫韬的注意力却并未放在书上。</p>
他眼睛半开半闭，隐隐有些出神。</p>
被遮挡住的眸子最深处，悄然浮现出那道头戴金冠，身着九龙金袍的男子。</p>
自从那只金色鳞虫入体，这一幕景象已经悄然出现多次。</p>
但之前时机和地点都不太合适，所以每次都被他借助宁道主带来的压力将其忽视，没有将心神投注进去。</p>
直到此时此刻，才算是有了可以尽情体悟感知的时间。</p>
看着那尊并不算特别高大的身影，卫韬心中却是莫名悸动，从中感受到了比上一次更加浓郁了许多的神意。</p>
那道身影蹈虚而立，低头俯瞰，仿佛正在与他无声对视。</p>
也让卫韬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莫名诡异的感觉。</p>
下一刻，那道身影忽然间动了。</p>
先是一声慨然叹息，而后倏然踏前一步，双手同时动作结成印诀。</p>
最终一脚向前，一脚踏后，身体微微下沉，摆出来那套掌法的起手式。</p>
卫韬瞳孔猛地收缩，死死盯着九龙金袍男子的动作，脑海中还在不停记忆回溯着刚刚那些更加完善的印诀。</p>
忽然，卫韬猛地皱眉，心神几乎为之动摇。</p>
因为随着男子的动作，他的气血真劲、精神意气，仿佛也受到了不知名力量的牵引，自发涌动沸腾起来。</p>
甚至还带动身体，无声无息结出同样印诀，又摆出和金袍男子一模一样的起手式。</p>
下一刻，金袍男子缓缓一掌拍出。</p>
一道磅礴压力犹如皇天后土，随着那一掌传递出来。</p>
时间似乎在此时完全陷入停滞。</p>
刹那间仿若乾坤倾倒、天地反转，所有一切都朝着他盖压而来。</p>
卫韬死死盯住那道身影，眸子里映照出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处细节。</p>
脚下死死钉在原地，同样循着金袍男子亦步亦趋、最终同样向前一掌缓缓拍出。</p>
手臂刚刚向前，他的筋肉骨骼便开始剧烈跳动，咔咔作响。</p>
仿佛承受不住重如皇天后土般的压力，全身各处都传来剧烈胀痛的感觉。</p>
轰！</p>
掌出一半，卫韬口中猛地喷出大蓬血雾，喷洒在练功房地面。</p>
以他如今的身体强度，竟然也不能承受这一掌带来的巨大压力，开始出现丝丝缕缕的裂纹。</p>
终于，金袍男子将一掌完全落下。</p>
卫韬所见的异象，也在此时开始崩溃瓦解，刹那间便消失不见，再也寻不到一丝踪影。</p>
轰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