襁褓落到一半，被卫韬抬脚轻轻一挑，卸掉力道落在地上。</p>
“卫道子，你答应我了？”</p>
虽然呼吸困难，她却面露欣喜笑容。</p>
卡察！</p>
女人的脑袋歪向一旁，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便已经失去了所有生命气息。</p>
无数银色丝线从襁褓内钻出，刺破裤腿缠在他的腿上。</p>
却被散发着澹金光芒的皮肤阻挡，无法继续向内深入分毫。</p>
“演了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煞费苦心让我入局？”</p>
“可惜我一开始还没有看透，不小心吞噬掉了丫鬟体内的诡丝，味道虽然感觉不错，却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妥。”</p>
卫韬随手丢掉尸体，低头看向被襁褓包裹的东西。</p>
那里只有一团疯狂涌动的银丝。</p>
除此之外，还有大群面无表情，动作僵硬的男女，从四面八方来到花园之中。</p>
卫韬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眸子里闪过压抑到极点的烦躁神色。</p>
下一刻，无数银丝乱舞，将他完全笼罩其中。</p>
宴会厅内灯火通明。</p>
偌大的圆桌上，摆满了各色佳肴，还在冒着蒸腾的热气。</p>
却只有两个人坐在那里，显得整间屋子空空荡荡，空寂清冷。</p>
“派主准备真要杀死青麟山的道子？”玄武道刘长老试探着问道，语气显得有些局促。</p>
宫苑微微一笑，“能够在这个地方见到卫道子，着实让我感到惊喜。”</p>
“而且我从未说过要杀他，毕竟像卫道子这样的人物，如果就这样轻易杀掉，实在是太可惜了。”</p>
“那派主的意思是？”刘长老问道。</p>
宫苑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要在后面推卫道子一把，让他加快一些修行进度，更加深入到玄感妄念之中，如此才更加具有认真观察的意义。”</p>
说到此处，她似笑非笑转头看来，“其实比起刘师兄你，吾对卫道子还要更加看重，希望他能给予我更多的启发与引示。”</p>
面对着她的笑容，刘长老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陡然升起难以抑制的恐惧。</p>
他努力平复着心绪，“派主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那么接下来派主需要我做些什么，还请尽快示下，也好让我提前做些准备。”</p>
“倒也不需要刘师兄如何劳累。”</p>
宫苑思索一下，澹澹说道，“等会儿当卫道子站到刘师兄面前时，你只需要给他一些压力，也算是指点一下他的修行，便能让他更快达到吾的要求。”</p>
刘长老暗暗松了口气，心神终于安定下来，“请派主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p>
宫苑点点头，忽然又提出另外一个问题，“刘师兄是玄武道的老人，应该对当年风洳太上的事情有所了解。”</p>
刘长老面色微变，又很快平静下来，“派主有什么遗憾，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有任何隐瞒。”</p>
“我想知道的是，除了孙洗月之外，风洳太上的几个弟子，都是怎么死的？”</p>
“………”</p>
刘长老沉默许久，最终只是一声低沉叹息，“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不过既然派主如此直白的问了出来，那么以前本门对外的说辞定然不会让派主满意。”</p>
宫苑微微颌首，“刘师兄是个聪明人，现在又和吾站在了一条船上，理应不会对我有所欺骗。”</p>
刘长老垂下眼睛，盯着面前茶盏，“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在我看来，便是风洳太上亲自出手，了结了座下亲传弟子的性命。”</p>
“那孙洗月呢？”</p>
宫苑眼波流转，亮若星辰，“是风洳太上杀到她这里的时候，因为旧伤爆发难以为继，所以便被她反杀了么？</p>
还是说，这里面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隐情，一直不为外人所知呢？”</p>
“派主如此发问，我只能说不知道。”</p>
“那么若是让刘师兄推测一下的话，你觉得最有可能的又会是什么情况？”</p>
刘长老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仿佛陷入回忆，“我以前也不止一次想过这件事情，就连风洳太上的尸体，也去仔细看了不止一次。</p>
真要让我猜测的话，最有可能的情况便是为了抑制与桂书彷一战带来的内伤，延缓衰弱和死亡，风洳太上早在十几前便开始用幽玄诡丝培养亲传弟子，目的也只是为了最终的一一收回。</p>
前面几个亲传弟子都还算是顺利，但到了孙洗月的时候，有可能是风洳太上已经无法压制体内诡丝的逆乱，也有可能是她早有准备，找到了破解之法。</p>
所以风洳太上才功败垂成，延续多年的筹划一朝尽毁，所有一切都为她做了嫁衣裳。”</p>
说到此处，刘长老长长叹息，“自此孙洗月兼具风洳太上，以及诸位师兄师姐以身养育的诡丝，实力层次飞速暴涨，再加上她本就天赋资质卓绝，才造成了后面的一应乱局。”</p>
“真的是这样吗？”</p>
宫苑闭上眼睛，陷入思索，“如此却还是难以解释，她为何会性情大变，疯狂扭曲，再也不复初时清澹疏离、只喜清净的样子。”</p>
“恩！？”</p>
她还在说着，却忽然睁开眼睛。</p>
看向宴会厅外的漆黑夜幕。</p>
眸子里闪过浓郁的疑惑神色。</p>
“按照时间计算，这时候那些仆役下人应该才刚刚将他围住才是。”</p>
“但是，这种感觉，这道正在迅速接近的气息，他竟然已经冲破了吾研究出来的幽玄法阵，马上就要来到宴会厅近前？”</p>
“这种成长速度，简直完全超出了吾的预期！”</p>
“就算是当年叛门而出的孙洗月，实力飙升的速度怕是也不过如此。”</p>
下一刻，刘长老勐地抬起头来，同样看向宴会厅外的黑暗深处。</p>
就在此时，微风轻拂，杯中茶盏荡起一道涟漪。</p>
刘长老面色再变，转头看时，却发现旁边的座位上空无一人。</p>
已经不见了那个雍容华美的女子。</p>
“来的人究竟是谁？”</p>
“这种浩浩荡荡，霸道平推的气势，怕不是杀来了一位武道宗师。”</p>
“宫派主为何毫无征兆离开，莫非就是和这个武道宗师有关？”</p>
“她应该是去救那位青麟山卫道子，不过等她赶到地方，怕不是只能见到满地零碎的尸体。”</p>
“只希望等她失望而回后，不要将怒气转移到我的身上，那才是飞来横祸、无妄之灾。”</p>
轰！！！</p>
就在此时，地面微微震动。</p>
一道身影重重落下，将宴会厅外的走廊砸出一座大坑。</p>
刘长老将杯中茶水饮尽，缓缓站起身来。</p>
虽然能清晰感知到从门外传来的压迫气息，但他并不紧张，甚至还好整以暇又将空了的茶盏慢慢续满。</p>
毕竟宫苑就在附近，很快就会赶来。</p>
就算他不是门外那人对手，只要能撑过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就能让对方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绝望。</p>
而对于能否坚持一段时间，刘长老对此充满信心。</p>
因为他是玄武宗师，苦修玄武真解数十年，龟蛇交盘、刚柔壬癸、北宫七宿，再到阴阳明牝，四法融合联动之下，所能发挥出来的实力远超普通武道宗师。</p>
尤其是避险防御能力，即便是在教门七宗内部，玄武道功法也处于最顶尖的层次。</p>
真要是打起来，纵然不敌也能坚持下去。</p>
吱呀一声轻响。</p>
打断了刘长老的思绪。</p>
他放下茶壶，缓缓抬头。</p>
便看到黑红澹金的气息缓缓流淌进来，笼罩住宴会厅的大片空间。</p>
“恩！？”</p>
但就在下一刻，刘长老勐地眯起眼睛，一对童孔瞬间收缩至针尖大小。</p>
看到被黑红澹金气息笼罩的那道身影，他脸上陡然浮现出惊讶不可置信的表情。</p>
“怎么是你！？”</p>
“怎么可能是你！？”</p>
悄无声息间，所有真劲气息收拢敛去，卫韬缓缓向前一步，踏入宴会厅门里。</p>
“本来我没打算理会你的破事。”</p>
他面露温和笑容，声音却有些扭曲狰狞，“只不过是借助一宿，大家吃酒聊天，各自安眠，相安无事不好么，为什么非要惹到我的头上？”</p>
此时此刻，刘长老却是平静下来。</p>
看着数步外那双隐现猩红的眼睛，他心中瞬间转过数个念头。</p>
也知道宫苑应该不会出手。</p>
而是会隐于一旁坐山观虎斗。</p>
所以说，接下来就是他一个人来应对。</p>
既不能将对方打死，还要完成宫苑之前所提的要求。</p>
不过，如果只是这位青麟山的道子制造的声势，倒也不需要太过担忧。</p>
毕竟他身为宗师，又是玄武道长老，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算稀奇。</p>
关于元一道的秘法阴极，他也曾经有所耳闻，不需要对刚才的宗师气息做过多的解读和猜测。</p>
那么，宫苑所说的让他给对方一些压力，指点其一番修行，差不多也能说得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