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夫人褪下了钗环，正素衣坐在窗前出神。</p>

即使已三旬出头，如此妆扮的她依然看起来美得惊人，摆脱了傅家负累后，她气色更好了些，也更添了几分雍容。</p>

傅真隔着炕桌与她相对坐下，目光扫一眼桌上几本账目，当中还有几张宁嘉的功课，便笑笑道：“起来嘉哥儿都改了姓氏了，我还姓着傅呢，母亲何时有空？带我去府衙里将文书给弄了吧。”</p>

宁夫人却把目光垂下，给自己斟了杯茶，浅抿起来：“何苦换来换去呢？将来再改，也挺麻烦。”</p>

傅真顿住。</p>

一会儿她又笑了下：“母亲这话的，我怎么可能还改？我是宁真，往后这辈子自然都是宁真了。”</p>

“‘这辈子’？”宁夫人望着她，“傻孩子，你才十五岁，剩下的路太长太长了，不要轻易就一辈子。”</p>

她语声像怕惊碎了什么一样轻柔，傅真别开了目光。</p>

最锥心莫过温柔刀，傅真来之前鼓起勇气想的话，皆被拦在了肚肠里。</p>

门外丫鬟来禀报：“姑娘，杨护卫程府的将军着急求见！”</p>

傅真蓦地看向对面。</p>

宁夫人目如深湖：“去吧。不要怠慢了将军。”</p>

傅真艰难地把腿放下地，起身时又回看了她一眼，随后深吸气才步出门槛。</p>

宁嘉迎面走过来，手里抱着好几本书，脸上有少见的兴奋：“姐姐！方才梁家将军送了我整整两箱书！他还特地让人把书送到家里来了！</p>

“这里头还有几本兵器谱，我看姐姐有时候会跟黎江黎淮学武功，也许你用得着！”</p>

傅真深吸气，压住心头翻涌：“多谢。”</p>

“姐——”</p>

宁嘉不赞成地拖长了尾音。这些日子，这少年也渐渐活泛了，不像过去那么隐忍沉默。</p>

傅真接了书，摸摸他的头，快步出去了。</p>

瞧瞧，她是那样倒霉，死在白眼狼手下，却又是如此幸运，醒过来还多了两个血脉相连的家人。</p>

向梁家袒露身份仅仅只是复仇的第一步，此时她走在去见程持礼的路上，恍惚间像掀开了一场风雨帏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