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杜媗又道：“辛十二已带走那奴牙郎去告状了。”</p>

薛白没有马上走，陷入了沉思之中。</p>

他手中动作未停，替杜媗把绳索解开，还无意识地给她揉了揉脚踝。</p>

杜媗一愣，目光看去，见他思忖得极为认真，缩了缩脚，自揉着手腕。</p>

“二娘。”薛白终于开口，“此间你来收尾，带大娘回去。”</p>

杜妗脸色有些苍白，勉力以平静的语气道：“杀了不少人，你打算如何交代？”</p>

“不管，我有办法解释，让田家兄弟送伱们回去。”</p>

“你呢？”</p>

“我得拦住他们。”</p>

杜妗上前，低声道：“让田家兄弟随你去。”</p>

“不用。”薛白道：“这事……他们做不了。”</p>

“你一个人更做不了。”</p>

薛白看了眼天色，向杜妗问道：“几时了？”</p>

“亥时了。”</p>

薛白与她对视了一眼，道：“去吧。”</p>

杜妗稍稍明白了他的思路，咬唇思忖了一会，最后道：“你千万小心。”</p>

她还想做些什么，却无能为力，伸手在薛白小臂上拍了两下，扶起杜媗，往外走去。</p>

姐妹俩低声说着话，走向门外。</p>

“大姐，你扶着我，低头，别看周围。”</p>

“没那么娇弱。”</p>

杜媗忍不住回过头看去，却见薛白站在那思忖着……</p>

~~</p>

夜更深，还未到子时。</p>

东市外的大街，密集的脚步声响起，盔甲铿锵作响，越来越多武侯跑向了常乐坊西南隅。</p>

右骁卫暗中看守着一间大宅的北侧院墙。</p>

有人在夜色中咧嘴笑了笑，道：“我便说，杨慎矜为右相做事从来是不情不愿的样子。仔细一琢磨，只能是他窝藏东宫死士。”</p>

“参军说的对，已看到了这别宅中有许多大汉，必是要拿的死士。”</p>

“待拿到他们的军器再谈，麻袋带了吗？”</p>

“嘿嘿，抄家的家伙，小人哪能忘了。”</p>

“……”</p>

常乐坊北坊门，望火楼上，火把的光亮晃动了几下。</p>

隔着无人的横街，道政坊南坊门的望火楼也举火把回应。</p>

风掠过一排排的屋脊，有人于夜色之中登楼，负手望着这长安月色。</p>

阁楼下方，一个个彪悍的大汉们披麻戴孝、正在装车。</p>

忽然。</p>

“咣啷”一连串响，金戈之声大作。</p>

“小心点，不怕让人听到？”</p>

“嘿，真不怕。”</p>

姜亥咧嘴笑了笑，在月色中露出两排牙齿，表情像一匹野狼。</p>

他俯身去拾起被撞倒在地上的一堆军器。</p>

盔甲、长柄陌刀、弓箭、弩、盾牌……随手用麻布包好，摔在板车上。</p>

“拓跋，我还是觉得，披上甲比穿这死人衣好，万一路上被人拦下了。你说呢？”</p>

“裴先生都安排好了，没人来拦你。”</p>

姜亥心想，若有人敢来拦，那他便杀到右相府救出兄长。</p>

远处响起了打更声，回荡在小巷中。</p>

“当！”</p>

有青袍官员走下小阁楼，淡淡道：“确认无虞，走了。”</p>

院门被打开，第一批六个大汉驾着马车离开。</p>

夜依旧深邃，青袍官员很快也随第二辆马车消失在黑暗之中。</p>

今夜暂无意外，一切顺利。</p>

道政坊的更夫还在悠闲地打更。</p>

“当！”</p>

“子时！关门关窗，小心火烛！”</p>

“当！”</p>

“子时！长安万年，平安无事！”</p>

姜亥丢下长柄陌刀，坐上马车，叹息了一声，吐出的白气就像是他那无处发泄的杀气溢出了一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