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媗道:“你马上便要进国子监,不好落一个不孝的罪名。”</p>
“他若是死了,你还得为他守孝三年才能入仕为官。”</p>
薛白倒也明白这些,沉吟道:“债主知道丰味楼之事,这很正常,但也有可能是冲我们来的。”</p>
“你的意思呢?”</p>
“不急。”薛白道:“且观察两天再看。”</p>
杜家姐姐纷纷点头,三人间隐隐有些微妙的气氛。</p>
“观察观察也好,那你这几天就不急着搬过去了?”</p>
“嗯,宅院都没了……”</p>
~~</p>
次日是元月十七。</p>
上元节三日休沐已过,长安开始恢复往日的忙碌。</p>
清晨,杜五郎与薛白在廊下打了招呼。</p>
“好困,你的窗枢还没修好?昨夜又响了一夜。”</p>
“昨日薛家出了些麻烦,忘了。”</p>
“什么麻烦?”</p>
薛白大概说了薛灵之事,听得杜五郎好生苦恼。</p>
“啊,摊上这样一个阿爷,很麻烦吧?前阵子,阿爷就立了个家训。”</p>
“薛家亦有这般祖训,子孙敢赌博者,永世逐出家门,不论父母儿女,必与之恩断义绝。”</p>
薛白虽是刚刚受到启发,才拟了这祖训,语气却很平实。</p>
杜五郎听得连连点头,道:“不愧是三箭定天山的白袍将军之后,家风严正。我其实还没反应过来,原来你是薛老将军曾孙。我陪你去办这件事吗?”</p>
“丰味楼不忙?”</p>
“当然忙,如何不忙,宴席都订到明年上元节了。”</p>
在薛白眼里,丰味楼比薛灵重要太多。</p>
他思忖着,若在长安各坊都能有一家酒楼,雇佣人手,有了能随时调动的护卫、马车,再应对那些暗地里的手段就轻松多了。</p>
因此,待两人从正院走到前院,一路上聊的又是酒楼之事。</p>
自元月以来,因有皎奴盯着,薛白少与旁人说话,唯独常常与杜五郎谈论的就是酒楼的经营。每当那时,皎奴就会在旁边半眯半醒。</p>
“……”</p>
“分店?我倒是想过,可这般一来,我们的炒菜技艺可就容易泄露出去了,要不还是再大赚一阵子吧?”</p>
“赚得很多吗?”</p>
“很多?”杜五郎道:“你就只会用这样粗浅的词来形容进账?”</p>
“日进斗金?”</p>
“唉,其实账本是由大姐管着,我也不知道具体的。”</p>
“没关系,把控菜品才是一个酒楼的根本。”薛白随口道。</p>
杜五郎深以为然,干劲愈足。</p>
说话间,两人到了马房。</p>
杜五郎见薛白牵了马,问道:“咦,你不是说不去救你阿爷吗?与我去丰味楼。”</p>
“上元佳节过去了,我才想起没去拜会薛将军,得去一趟。”</p>
“岂有此时去拜会的?你大伯此时该在金吾卫坐衙呢……”</p>
~~</p>
金吾卫衙署。</p>
上午时分,忽然响起一声怒吼。</p>
“功过并罚?我又犯什么过了?将军!这谋逆案可是我第一个发现的,上次搜杨慎衿别宅也是我带人去搜的……”</p>
“急什么?待杨家兄弟定罪了,难道还能不升迁你吗?”</p>
“怪了,杨钊怎就现在迁侍御史?我看着他只顾拿麻袋装财物,却成了他找出证据,发现杨慎矜亏空太府?我可去他娘的吧!”</p>
“郭千里!你莫要太放肆!”</p>
“我放肆?朝廷做得出来,反倒我放肆了?不论我的功,可以,你们反而表了杨钊的大功,老子不答应!”</p>
“嘭!”</p>
“滚出去!此事你我议论有用否?你既投靠了哥奴,滚去问你主子!”</p>
郭千里大怒,嘴里“咦呀呀呀呀”怪声大叫,终是气得踹门而出。</p>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p>
“郭将军?”</p>
“薛郎君?你怎么来了?你可知杨钊迁侍御史了,还占了发现杨慎矜谋逆案的大功……”</p>
“郭将军莫急。”</p>
“我如何不急?!我在武威立下赫赫战功,回长安这些年,已从四品左金吾卫中郎将干到七品中候了,如何不急?急死我了!”</p>
“宦海沉浮是常理,郭将军已到最低谷,往后必能步步高升……”</p>
薛白又安慰许久,郭千里才平静下来。</p>
“薛郎君啊,你方才所说,立功与报功,我虽然没听懂,但觉得很有道理。这些年我一路贬谪,连李太白也为我不平,差就差在这报功上。”</p>
“是,只要补上这点小小的缺漏,郭将军定能成一代名将。”</p>
“那夜在御前也是你提醒我。”郭千里挠了挠头,道:“薛郎君,我有个想法,不如你给我当幕客吧?”</p>
“我给你当幕客?”</p>
薛白微微一愣,哑然失笑。</p>
他倒是没有生气,却大概明白郭千里为何能混成这样了。</p>
“莫笑啊薛郎君,我定不会少你的月俸,往后有你帮我出谋划策,金吾将军我也当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