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进来,杨钊便道:“右相,杨钊不辱使命。”</p>
罗希奭侧头看去,见到杨钊的官袍下摆沾着一些血迹,当即心中一凛,暗道自己也不能落后了。罗钳岂可被唾壶比下去?</p>
他们近来得到的指示很简单,“草野之士猥多,恐泄漏国之机要”,没想到这猥多的草野之士,杨钊这么快就处理完了。</p>
再商议了一会,两人同时退出右相府。</p>
“杨御史。”罗希奭笑着提醒道:“你可知做错事了?”</p>
“哦?”</p>
杨钊回过头,笑问道:“我何处做错了?”</p>
罗希奭直言道:“为何要引薛白见虢国夫人?”</p>
杨钊愣了愣,心中暗骂罗钳多管闲事。</p>
当时薛白也是右相的人,如何能怪到他头上?</p>
但这是见过右相之后才提起的话题,杨钊不敢怠慢,问道:“罗御史如何教我?”</p>
“既然是你引出的麻烦,自当由你来解决。”</p>
杨钊微微一叹,心知这是要让自己去离间薛白与虢国夫人了。</p>
办法也简单,无非是再找些美男子送过去。</p>
待出了右相府,他最近刚收服的心腹杨光翙小跑着迎了上来,躬身行礼道:“国舅。”</p>
杨钊一把拉过杨光翙的衣领,走得离门口的金吾卫足够远了,低声叱问道:“血状找到了吗?”</p>
“下官搜遍了那小子的尸体……没能找到。”杨光翙结结巴巴道:“不过,张通儒招了,说很可能是被杜誊拿走了。”</p>
“杜誊?”杨钊皱眉沉吟道:“那小子此时与薛白在大理寺牢吧?”</p>
“是。”</p>
“先去寻几个美少年来,要有趣的,最好会写诗词。”</p>
杨光翙一愣,方才忙不迭地应了。</p>
~~</p>
皇城,门下省。</p>
颜真卿等了很久,方才被引进房琯的公房。</p>
给事中是正五品高官,为门下重职,分判日常国务,百司奏章,受他审议封驳诏敕,事权甚重。还可出入宫庭,常侍帝王左右。</p>
因此说房琯已在宰相之路上走到了最后几步,他随侍的又是皇孙广平王,不像东宫属臣那般被圣人猜忌。</p>
这次相见,房琯披着深红官袍、佩着金鱼袋,板着一张脸,比上次要威严很多。</p>
“当此时节,清臣不该来见老夫!”</p>
“为何?”</p>
“你难道看不出?哥奴又想把火引到东宫。”</p>
颜真卿双手拿起一封判文,递在了房琯案头。</p>
“何物?”房琯也不看,淡淡问道。</p>
“贡院死了人,这是我的判文。县令不肯收,京尹亦不肯收,只好送到门下省给房公过目。”</p>
“因为长安县衙还管不到贡院!颜清臣,你做好份内之事足矣。”</p>
“往日可以隐忍。”颜真卿道:“很多事东宫确实不宜出面,但这次哥奴做得太过了。取材乃国之根本,太宗皇帝曾御言‘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天子不亲临科考,开国以来未曾有之!今哥奴把持科场,若诤臣杜口、谏鼓高悬,满朝绯紫尽如立仗马不发一言,则国之根基尽毁!”</p>
“清臣……”</p>
“房公,此事远比你预料中要可怕!万事皆可忍,此事不可忍。当朝中有才能之士皆遭排挤打压、全成尸位素餐之辈,英才不能入仕,如大树无根、江河无源,天下英雄只会倒流他处,社稷颠覆指日可待啊!”</p>
“嘭!”</p>
房琯大怒,拍案喝叱道:“颜真卿!休得危言耸听!”</p>
“当此时节,除了东宫,没人还能出手保这些举子了……”</p>
“东宫不出手,就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p>
“但谁保护他们的心?衮衮诸公,倘若无一人出面,谁能弥补这些英才对朝廷的失望?国之储君,这种时候还不站出来,宗室威信何以为继?”</p>
房琯抬起手,还要再拍案。</p>
到最后,他的手却是轻轻放在了颜真卿的判文上,把那判文收了起来。</p>
“你可知,东宫一旦干预,我们这些人都要被贬了。”</p>
“坐以待毙,结果也是一样的。”</p>
“你不适宜任长安县尉,老夫打算再为你谋升迁,这次是外放之职。”</p>
颜真卿一愣,抬起头来,嘴唇抖动。</p>
他不服。</p>
有很多话想说,却没能说出来。</p>
他想要问一问房琯,到底是他出了问题不适宜任长安县尉,还是这大唐盛世有哪里出了问题?!</p>
……</p>
颜宅。</p>
堂中烛台不算多,唯有六盏,摆放的位置是精心安排过的,显得颇为温馨。</p>
韦芸正与颜嫣在烛光下说笑,年幼的次子则已睡着了。</p>
“阿爷回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