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得很素净,不着半点脂粉,平素完全是依照一个不与人往来的小寡妇的言行举止来规范自己。</p>
“可有头绪了?”杜妗开口,为姐姐解了围。</p>
薛白道:“听闻你太伯公在陇右时,曾对王忠嗣有举荐之恩?”</p>
“有。”</p>
杜妗点了点头,说起两家之间的交情。</p>
……</p>
杜希望任河西节度使时,王忠嗣恰遭贬谪,杜希望遂招他到河西为左威卫郎将,攻取吐蕃新罗城。</p>
据说,吐蕃还出动大军前来报复,王忠嗣单骑挺进敌阵,左右驰突,独杀数百人,使敌军大乱,杜希望侧翼掩袭,蕃军大败。</p>
也正是这一次举荐,使王忠嗣再立赫赫战功,其后威震边疆……</p>
~~</p>
安仁坊,杜家大宅。</p>
杜位听得有客至,赶到前院迎接,见了来人,不由朗笑。</p>
“公辅兄,王十二娘,难得来看我。”</p>
“知你马上要当宰相婿,喜宴繁冗,特来看看可有需要帮忙之处。”</p>
说话间,元载奉上礼物,锦盒中装的是一对玉如意,颇为体面。</p>
他三旬左右年岁,体貌丰伟,器宇轩昂,面容白皙方正,双目炯炯有神,鼻梁高挺笔直,两道剑眉斜长,胡子打理得很漂亮,端得是一副好相貌。</p>
若让人猜,必以为这是世家子弟,定然猜不到他其实家境贫寒。</p>
与元载一同来的还有其妻王韫秀。</p>
王韫秀时年二十二岁,她是四镇节度使王忠嗣第十二女,确有将门虎女之风范。</p>
她身材高挑,不像长安女子那般白皙丰腴,西北的风沙吹得她的皮肤略有些粗糙,有一股巾帼女子的英气。</p>
未出阁前,她便以“凶戾”闻名,其实是性情刚烈,有些桀骜不驯的习气。</p>
杜位曾随父在河西,很了解王韫秀,知她虽性子强硬,却有着不输男儿的忠义与豪气。</p>
作为友人,杜位知道元载曾在王家受了不少冷眼,留诗离别,王韫秀则是回赠了一首诗,与夫婿患难与共,一道离开。</p>
“路扫饥寒迹,天哀志气人。休零离别泪,携手入西秦。”</p>
正是王韫秀当年这一股红拂夜奔的勇气,后来激励了杜位要娶李家十四娘。</p>
因此,至今他依旧以“王十二娘”相称,以示对她的敬意。</p>
三人坐下相谈。</p>
“我归京守选,已到吏部打探过,有一大理评事之阙员。”元载道:“若能谋得,可留长安一段时日。”</p>
“你已外放两任,确该谋一任京官。”杜位沉吟着。</p>
他有心帮朋友一场,但如此,难免就要动用右相府的关系,实非他所愿。</p>
元载并不勉强,道:“我的官身事小,丈人归了长安,却甚是为难啊。”</p>
王韫秀道:“阿爷并非不愿攻石堡城,意在缓缓图之,奈何圣人听信小人之言,不知杜公可否劝谏?”</p>
杜位苦笑,看向这一对夫妻,道:“石堡城一事,恐已无回旋的余地。”</p>
王韫秀闻言,着实失望。</p>
她确是在意此事,替阿爷心疼数万将士。</p>
元载则只是微微皱眉。</p>
彼此关系一直不错,大事上帮不上忙,杜位有些过意不去,便想在元载谋官之事上出一份力,沉吟道:“公辅兄谋官一事,我可试试问李寺卿?”</p>
他与大理寺卿李道邃并不熟,此事是为难的。</p>
“误会了。”元载摇头道:“不敢以这等俗事相扰。”</p>
杜位心中一动,再想到此前元载对榷盐法侃侃而谈,极有见地,不由道:“若要阙员,岂止是大理寺?”</p>
“你是说,盐官?”</p>
“公辅兄今日既来,可愿去曲江踏青?”</p>
……</p>
十二岁的杜佑刚刚从屏风后探出头来,后领却被人一把提住。</p>
他回头一看,却见是杜希望带人来了。</p>
“阿爷,阿兄被元载哄去曲江了。”</p>
杜希望听得这个“哄”字,紧锁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些,板着脸道:“你去读书。”</p>
“为何阿兄去踏青,我却要读书?”杜佑当即苦了脸。</p>
“没有为何,让你读你便读。”</p>
~~</p>
曲江池畔。</p>
马蹄踏过青草,杜位举目四望,忽道:“他们在那里。”</p>
说罢,引着元载、王蕴秀去见杜有邻。</p>
待近了,元载目光看去,见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正在扑蝴蝶,一双小眼颇没精神。他不由疑惑道这既不会是有美少年之称的薛白,难道会是小有名气的杜誊吗?</p>
还真是杜五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