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好处想，我们本是如李适之、裴宽这种要被干掉的势力，如今却还在夹缝间顽强生长。”</p>
杜妗笑了笑。</p>
两人抵在榻边。</p>
“今夜我过来？”</p>
“再忍忍，只怕随时要查我舞弊，把我捉走。”</p>
“嗯？你流血了？”</p>
薛白苦笑，自去终南山了就一直在清修，中间只见了见杨玉瑶，燥得厉害，结果还喝了许多丹参汤。</p>
“太自重了。”</p>
“这么自重？得好好奖你。”杜妗咬在他耳边，低声道：“那等过了这一劫……再过来。”</p>
薛白隐约听到她说的是“我们再过来”，但不确定。</p>
大概是喝了太多丹参汤，幻听了。</p>
“……”</p>
“你有听到有人在喊我吗？”</p>
“有吗？”</p>
两人侧耳听去。</p>
确有一个声音从前院传来，越来越近。</p>
“薛白何在？！涉国子监岁考舞弊案，即刻押往大理寺问话！”</p>
~~</p>
从升平坊被带往大理寺时，穿过了朱雀大街，薛白忽然听得一阵嘶仰之声。</p>
转头看去，只见一队队人马正缓缓从南面而来，吸引了无数人围观。</p>
“是鹰！鹰！”</p>
孩童们兴奋地大喊着。</p>
因为在那支队伍前方，有武士骑在高高的骆驼上，肩膀上架着通体雪白的大鹰，正在顾盼自雄，很是神气。</p>
不同的鹰有好几只，在献鹰队身后，则是一辆大马车，车上架着笼子，里面有两只漂亮的走兽，似猫似虎似豹。</p>
长安百姓围观过去，喊声越来越大。</p>
“草上飞，草上飞！”</p>
“还有天马……”</p>
直到薛白走进皇城，最后回望了一眼朱雀大街，还看不到那支献奇珍异兽队伍的尽头。</p>
是安禄山进京争宠了。</p>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p>
~~</p>
“薛白，这些可是你的试卷？”</p>
“是。”</p>
“有人称，国子监岁考的后两场考试你并不在，你作何解释？”</p>
薛白在大理寺堂中，看着杜鸿渐的眼睛，反问道：“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只怕该杜司直给我一个解释。”</p>
“此处是大理寺，你当自己是谁？”</p>
薛白镇定道：“我是天子庠序之国子监生徒。”</p>
杜鸿渐吃惊于他的狂傲，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理寺卿李道邃、御史中丞王鉷、礼部尚书崔翘。</p>
韦述、苏源明等涉及此事的国子监官员皆坐在侧边听审。</p>
东宫平素不插手国事，这次难得才掀起这桩案子。房琯甚至利用了职务之便，直接奏禀圣人，请整肃国子监。理由也很充分，国子监的堕落不是一日两日了，确有整肃的必要，那便从岁考舞弊查起。</p>
“还敢狡辩，把证人带上来。”</p>
不一会儿，几个国子监的生员被带了上来，皆不敢看坐在那的韦述。</p>
杜鸿渐有备而来，胸有成竹，安排人证一一开口……</p>
“学生赵赞成，岁考时正坐在薛白后一位，帖经试结束之时，学生正在交卷，恰见到薛白掀帘而出，准备擅离考场，被苏司业带走了。”</p>
“薛白，你作何解释？”</p>
“郑博士被带走时，我碰碎了砚台，打算回号舍拿一个。”</p>
“确是如此。”苏源明道：“我是监考，因此随他取砚。”</p>
赵赞成道：“可是薛白离开后，再未回来。”</p>
“他回了，考场以竹帘相隔，你该是一时没留意到。”</p>
“有几次风吹动了竹帘，学生看到他的府位里面并无一人。”</p>
“你看错了。”苏源明只应了简简单单四个字。</p>
杜鸿渐听了微微冷笑，再让另几个生徒作证，皆表示只看到薛白离开，没看到薛白归来。</p>
“一人看错，还能人人都看错吗？事实俱在，人证齐全，薛白，你还有何话说？”</p>
“你没有证物；我却有试卷为证。”薛白道：“你挑选了十名证人以证实我不在考场；我可挑出在考场见到我的五十人来，不知可否将他们放入大理寺？”</p>
“你所谓的五十人都是被你收买的同窗。”</p>
“这十名人证就不能被杜司直收买？”</p>
“诡辩。”杜鸿渐道：“我为何收买人证？”</p>
“是啊，为何呢？”薛白思量着，答不出来。</p>
杜鸿渐则向大理寺卿李道邃行了一礼，道：“廷尉，我有物证，且有更多人证，在岁考当日于别处见过薛白。”</p>
薛白知道，如杜媗所言，咸宜公主府的下人管理不当，已有人被收买了。</p>
杜鸿渐要证明真相并不难。</p>
韦述不等更多证人上堂，已叹息着起身，道：“若薛白舞弊，无非是老夫提前泄题。此案若要查，当查老夫。”</p>
“韦公此言，是承认了？还是倚仗名望威逼下官？国家取士，乃社稷大事，此案自是该好好查下去！来人，上物证！”</p>
~~</p>
大理寺外，闻讯赶来的杜五郎一脸焦急。</p>
他拽着袍襟奔跑着，不时招呼身后的数十名国子监同袍。</p>
“快！”</p>
他必须得早一些救出薛白，否则这次薛白就会独自落入大理寺狱了。</p>
终于，他气喘吁吁登上台阶，前方却有一队守卫执戟而拦。</p>
“尔等欲造反不成？！”有官员大步而出，喝道：“敢在大理寺门前闹事？还不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