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个副主任方世骥也是燕大的教授,与姚文城关系很好,他先选择了分管“芯片架构与精密光学”方向的课题组,于是便丢下最让人头疼、最难出成果的“芯片设计软件、微电子加工”方向的课题组给许清岩来负责。
微电子加工还好,许清岩在半导体方面是行家,与微电子加工也算是沾了边,但芯片设计软件方面,他就是纯粹的新人了。面对并不擅长的信息学与软件工程,许清岩的工作开展起来分外举步维艰,只能通过日夜苦学来熟悉这些新领域。
偏偏这种分工他还没法子提出抗议。
他虽然在物理材料学方面颇有建树,十几年前还曾以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成为某个国家级重点实验室里最年轻的副主任,但后来因为小人诬陷论文抄袭而被开除,不得不流落到樱园私立高中担任物理老师,错失了最黄金的十年时光。现在哪怕被清木大学请了回来,并在“清北集成电路与芯片联合研发创新中心”这样的重点科研机构中代表清木大学担任副主任,可论起十年间物理材料学方面的名望成就,怎么也比不上姚文城。
而且研发创新中心虽是清木与燕大的合作机构,名义上“精诚合作,集结两大高校的科研力量,解决国产芯片关键难题”,但两所高校多年来的明争暗斗早已根深蒂固,见许清岩日以继夜地投入到课题当中,姚文城和方世骥为了能抢到第一科研成果,居然拿出以前的旧成果,包装一下就凭关系发表到《物理学报》上,这样的风气更是让许清岩感到无奈……
他也想尽早出科研成果,但为的是姜老师的重托,为的是解决国家在芯片上被人卡脖子的难题,而不是为了压过燕大、压过谁一头。
这种志不同道不合的莫名其妙竞争,才是许清岩感觉身心俱疲的主要原因。
他放下手里的报告,用力地揉揉因经常熬夜而满是血丝的酸涩双眼。
“这样下去,十年时间也弄不出合格的芯片设计软件……”许清岩声音干涩而沙哑地喃喃了一句。
所谓的芯片设计软件,也就是EDA,即“ElectronicDesignAutomationsoftware”,翻译过来就是电子设计自动化软件,利用计算机来完成集成电路芯片的设计、布线、验证和仿真等全流程的设计软件。
它被称为“芯片之母”,是芯片IC设计中最不能缺少的重要部分。
当前世界三大EDA软件厂商Synopsys、Cadence、MentorGraphics,都是米国公司,它们的EDA占据了夏国99%的市场份额,国产的EDA只有1%不到的份额,而且无法设计高端的高性能芯片,只能用于单片机与控制芯片等中低端场景。
许清岩目前要做的,就是设计出完全具有自主知识产权,且能用于高端芯片设计的全流程EDA。上头的要求是起码要能设计出7nm制程工艺的高性能芯片。
而他手里的资源,是二十几个资深的软件开发工程师、花瓣公司无偿提供的自主EDA软件代码,以及几大国产芯片厂商的大量测试数量,用于仿真环境。
但花瓣开发了两三年的EDA也只有不完善的主框架、工程库、元器件库、接口库,重要的PDK干脆还没来得及弄。
而且EDA主流的技术架构都已被建立起重重的专利壁垒,无授权就不能使用英特尔的指令集,只能根据花瓣自主编写的指令集,二次建立完善全新的软件主框架。
而国产芯片厂商提供的数据,最多只到14nm工艺,距离7nm工艺还有遥远的差距,这些数据根本没法子用于7nm工艺仿真模拟里,更别说后期最关键的良品率控制了。
哪怕是许清岩想先弄出来一个14nm工艺级别的EDA,也困难重重。
而所有困难环节中最急需要解决的,就是算法问题。
EDA对算法的要求很高,没有优秀的算法加入到工程库里,就像没有了武器的战士,你训练得再强壮都没用。目前EDA课题组里的资深工程是够多了,写代码水平一流,算法方面的创新能力却让人失望。
“算法,算法!”许清岩烦恼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脑海里不断地想着有可能解决这个算法难题的人选,最终只剩下两个名字。
他深吸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老师姜为先院士的电话。
“老师,我有个难题需要找秦克和宁青筠帮忙,可以吗?”
电话那头的姜为先听了弟子的详细说明后,沉默了好一会。他并不愿秦克二人早早就陷入到这样需要无数精力的艰难高深课题中,尤其还是信息学领域的课题。
“听说他俩最近已上报了波利尼亚克猜想课题的结题报告,时间应该是有的。只是这个EDA算法方面的难题,秦克和宁青筠怕也未必能解决哪……”
“老师,现在只能让秦克和宁青筠先试试了,他们可是凭两人之力,就编写出‘青柠操作系统’的计算机天才。现在除了他俩,我实在想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
听到许清岩那沙哑干涩的声音,素知这弟子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开口求援的,姜为先老院士终究还是长叹了一声:“你问问他俩的意见,以他俩的意愿为主。”
“是,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