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绍唐意外地看了眼秦克，这个年纪比他还要小四五岁的男生，笑容很坦荡，目光很自信。

凌绍唐略一沉吟，直接问道：“近两年物理业界出现了一种叫钒基笼目超导体的超导材料，不知道秦教授怎么看？”

“伱是指AV3Sb5吧？”秦克几乎秒答：“钒基笼目超导体属于常规s-波超导体，描述它的理论自然也包含在常规BCS理论的范畴之内，不过考虑到同一体系中CFP这类破坏时间反演对称性的新物态存在，这种钒基笼目超导体的研究意义还是有的。”

凌绍唐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钒基笼目超导体才出现了一年左右，学术期刊上与它有关的论文不过十几篇，秦克居然有留意到并且能准确说出其局限性与独特闪亮之处，显然时刻有关注超导方面的业界动态。

他又递来了几叠厚厚的资料，说道：“《自然》在两年前刊登过一篇论文，说重费米子材料CeRh6Ge4存在铁磁量子临界点，我进行几次重复实验，却都无法重现这个结论。这里想请教一下秦教授与宁教授，看看我的实验到底哪里出错了？”

秦克也没废话，接过把第一次实验的资料交给宁青筠，自己看剩下的几次实验资料。

宁青筠看得很仔细，但花了十五分钟左右，便看完了第一次实验数据的几十页资料。

她略一沉思，开口道：“凌博士，第一次你实验失败，是因为选错了材质，需要选择具有各向异性的铁磁合成材料，而且必须f电子带有局域磁矩，才能在铁磁态中出现自旋纠缠态。”

秦克朝宁青筠投以赞许的目光，这些天来小白菜几乎将空闲时间都投入到研究科佩特教授的大堆资料中，又得到他以“思维共鸣”的方式传授知识，在超导材料方面水平直线上升。

秦克将手里的几份资料放回桌子上，补充道：“第二次实验你显然已意识到这个问题并进行了纠正，但实验依然不断失败，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是你制备的高纯度单晶样品不够完美，完美晶体中的原子是周期性排列的，没有错位，没有杂质。”

他指着其中一份资料道：“我的判断依据是你每次实验第七页、第九页的数据都有约2%的波动，这种波动应该是材料中出现了无序效应，影响材料的性质。这个问题你一直没发现，反倒在铁磁合成材料的微量金属上折腾，浪费了许多时间精力，所以后面五次实验都失败了。”

凌绍唐是亲眼目睹宁青筠只看了第一份资料，并没看第二份资料，听到她只花了十几分钟就指出自己第一次实验的问题，脸上终于难掩震惊之色，及至秦克说完，他沉默好一会，才叹道：“了不起！佩服！”

他掏出最后一份材料，上面正是最终成功的实验数据，正如秦克所说，他最终是通过制备完美晶体，才取得了成功。

而在这之前，他花了近两个月才在导师的指点下找到问题的关键。

秦克只花了十五分钟，便看完了几份厚厚的实验数据，并精准地指出了关键的错误！

这是什么妖孽啊！

一向高昂着头的凌绍唐终于服输了，起身再次向秦克伸手道：“我是凌绍唐，很乐意跟随秦教授、宁教授从事科研工作。”

秦克笑道：“不问问给你什么职位什么待遇？燕大应该是给了你副教授的职称和海外人才引进的待遇吧？”

凌绍唐摇头道：“见识过你们这两座高山，现在让我当个最底层的科研人员我都乐意。”

他不缺钱，家里的钱够他和他的子孙无忧无虑地生活几百年。

他追求的是在喜爱的物理事业上的不断进步。而这，只有在实力胜于他的人领导下，才可能实现。

秦克用力地与他握了握手道：“我怎么可能如此屈才。从刚才看到的实验资料，我对凌博士扎实无比的超导材料功底很满意。量子计算实验室还缺一个副主管，这个职位虽然比不上燕大副教授显赫，但我相信凌博士在将来一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凌绍唐点头道：“没问题，明天我就正式上班。”

甘佩璇目睹了整个过程，心里再次对秦克、宁青筠刮目相看，凌绍唐有多傲气她是知道的，在斯坦福大学里，除了导师布雷夫教授外，凌绍唐甚至连别的教授都瞧不上，是个傲气至极的天才。

现在这样的天才都在短短半小时不到，就彻底被秦克二人折服了，甚至心甘情愿地放弃燕大副教授的职位，来当一个目前毫无名气的量子计算实验室副主管。

甘佩璇再次在心里庆幸，自己当初为了爱情，决定回国拜秦克和宁青筠这两个“后辈”为师，攻读博士学位，是多么的正确。

……

日历一页页地翻动，将时间推动了九月中旬，各大高校基本上都开学十天半月了，也陆续开始发布研究生博士生的招录简章、专业名额等，但网上最关注、讨论最多的依然是秦克和宁青筠的招生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