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事,刚好遇到这位罗博士,想到是物理同行,就多过问两句。”秦克与两个干事握了握手,然后起身对罗守清道:
“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便算了。我看你的海报,水平是有的,不要放弃物理这条路。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就联系我。”
秦克摸摸衣袋,正好带了叠为今天会议准备的名片,便给了一张罗守清。
上面很简单,只有“清木大学数学系、物理系教授秦克”以及电子邮箱和办公电话,现在秦克的手机号码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也不会随便给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罗守清怔了好会儿,他这些天来受尽了白眼,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认可他、以及向他释放善意,他只觉得鼻子发酸,胸中热流涌起。他没接名片,只是深吸口气,豁出去般道:“秦教授,我的博士不是在震旦大学念的,是在南科大念的,但没念完就退学了……”
他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往事说了遍。
原来罗守清也是计划在震旦大学里读博的,但他的研究生导师并不擅长他最感兴趣的“电化学脱盐”方向,他犹豫间,正好跟导师在某个学术会议里认识了个“化学物理学”方面的大伽,南科大的祁成富教授,在电化学处理污水方面极有名气,便动了心想报考祁教授的博士生。
当时他的导师并不是很赞成,婉转地说这个祁教授比较“严格”、“要求”也比较高,但罗守清自信满满,认为自己的水平够高,终究还是一意孤行地报考祁成富教授的博士生,并最终成功通过了考试,成为了祁成富的学生。
但成为了祁成富的学生后,罗守清才发现祁成富平时很忙,根本就不怎么在实验室出现,更没空关注他的学业,顶多一个月指点几句,所谓的指点也是泛泛而谈,并没有多大的效果。幸而祁成富的实验室设备齐全,罗守清便通过自学和自己研究,花了大半年倒是在“电化学脱盐”方向取得了不少创新成果,还写成了论文。
按规定,他投稿前要将论文交给导师审核的,谁知祁成富看了他的论文后,便暗示要一作,罗守清只能当二作。
罗守清心里顿时不舒服,哪怕祁成富要通讯作者他也可以忍了,毕竟实验是在人家实验室做的,但要一作,自己沦为二作,实在已超过了他的底线。
要知道他这篇论文几乎全是自己研究出来的,祁成富根本就没发挥什么指导作用,而且一作关系到后续的技术专利成果归属,二作是几乎没任何收益的。
罗守清不情愿,祁成富便不高兴了,说了罗守清几句,罗守清年轻气盛,胸中又有股傲气,当场便怼了回去,这下便彻底地得罪了祁成富。
祁成富当时就抛下一句:“你就不要想毕业拿证了。”
罗守清不服,投诉到院系主任那里,然而一个外地来的博士生哪能和一个正教授较劲的,学校根本就没怎么管,只是将投诉发回给祁成富,让祁成富自行处理。
让祈成富自行处理,那处理结果可想而知,罗守清从此在实验室被完全孤立了,他过得憋屈,加上气愤,便直接退学了,打算另外找导师读博。
但“化学物理学”这个细分方向的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祁成富还是当中的知名权威教授,极具影响力,罗守清这样“叛出师门”的行为自然会完全被他以各种形式进行“封杀”,根本没教授愿意冒着得罪祁成富的风险收他为学生,连他原本在震旦大学的研究生导师对此事也无可奈何。
罗守清家里并不富裕,无法读博了只能找工作,但研究生学历想找到好工作不容易,未等他找到工作,家人却生了重病,急需要大笔钱来做手术。
罗守清向亲戚朋友借了遍也凑不齐这笔巨款,正束手无策间,无意中听人说起了这物理学会的年终学术交流会议,便想申请个展示摊位来展示自己的研究成果,看能不能将之卖出个好价钱,哪怕卖不出去,借机会找到份好工作,先向公司预支十年的工资来给家人治病也好。
但他只有研究生学历,又没导师推荐,哪能通过门槛为博士生的展位审核?他实在没法子,只好混进分会场进行宣传,结果被保安驱逐……
秦克一直有留意他的神色,能判断得出罗守清说的话十有八九都是真的,而且确有真才实学。
见罗守清实在被逼到走投无路了,秦克不介意伸出援手,便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到青柠科技旗下的实验室工作,只要公司核实你刚才所说的都是真实的,你家人的手术费可以由公司的职工家属大病援助基金来负责,不用担心。”
罗守清完全愣住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不但工作解决了,连家人治病的钱也有了着落,他眼眶顿时湿润了,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物理学会的一个干事悄悄拉了拉秦克的衣服,小声道:“秦教授,那个祁成富教授在圈子里影响力不小,如果没必要的话……”
他没看到秦克考究罗守清的过程,怕秦克仅因为罗守清的一面之辞而得罪一个业界大牛,便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谢了。不过……”秦克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祁成富教授啊……我记得他在第三天有专题报告,到时我会一会他,看看这样的人有没有资格继续当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