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些下属所不知晓的是,安屈提参研中原各家学问已有多年,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借助这方天池发动结界,压制佛道法术。
然而对于安屈提来说,最大的麻烦不是其他,正是他的寿命将至终点。
相比起凡俗庸人所期盼的权势财富,安屈提真正的追求,是到达那个不属于神明的、理性的、智慧的国度。在完成终极目标之前,他需要更漫长的寿命来获取知识,最好就是永恒的寿命。
安屈提多年前就曾改头换面,在中原道门拜师学艺,可惜自己成果寥寥。按照那些道人说法,自己根基已定,道门仙法是学不成了。
眼看寿命一日日走向尽头,安屈提务必要另寻出路。他重新拾起故乡办法,那是一种将灵魂锚定在肉体,然后通过各种手段保持肉体不朽,从而达到永生的办法。
但这种永生之法,其实极不完善。一来灵魂锚定肉体,却不能阻止灵魂的磨损;另外就是肉体不朽本身极为困难。
安屈提故乡曾经有许多古代君主尝试了这种永生之法,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可结果只能获得一具具衰败腐朽的干尸,五官知觉的湮灭,让灵魂在漫长岁月中饱受折磨,最终陷入无尽的疯狂,只保留了生前顽固难消的执念,在荒漠中作祟害人。
安屈提游历了许多国家,见识过各种形式的文明,他最终摸索出一个办法,那就是模仿星辰来改造自己的身体,使其朝着天体转变。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的灵魂也会发生前所未有的升华。
只是想要做到这件事,除了大量人力物力作为支撑,还需要真正蕴含宇宙演化之理的星辰精华,也就是中原道门所说的星髓。
星髓这种东西十分稀少,可是对于安屈提这种博览群书的人来说,其实各个文明在历史长河中,或多或少都获得了一些,并非完全无从寻觅。
比较麻烦在于,在中原一地,星髓不是由朝廷搜罗封存,就是被高门大派珍藏,安屈提孤身一人无法硬抢。
幸好,经过多方查探,安屈提得知远方的天竺也曾有星髓从天而降。而且天竺各邦国对于这天降之物似乎颇多厌弃,将其视为邪物,用尽办法将其送出。
为此安屈提将目光放在了西域,不论是夺取星髓,还是其后准备永生转化的法术仪式,都需要充足人力物力。因此安屈提假借祆教的名义,笼络了这么一批人手,万一最后事情败露,他也可以轻松抛下这个假身份,在别处重新开始。
“也不枉我多年布局,如今终于把星髓拿到手。”安屈提心里稍稍放松,看着面前这群教众,等自己永生转化仪式结束后,要不要继续维持祆教教主的身份,真的干出一番事业来呢?
“教主。”那位身材高瘦的老儒生郭利贞开口道:“四镇大都护齐景阳回到屈支城后,迅速平定混乱,我们有一批探子被捉拿下狱,往后要如何应对,还请教主吩咐。”
“不知郭长老有何计策?”安屈提对这位老儒生颇为倚重,即便是在中原官场遭贬失意的士人,充当军师参谋也远比西域那些酋长胡商要好。
“齐景阳率重兵都护西域,我教若想壮大,此人乃是首要大敌,不可不除。”郭利贞捻须言道:“只是眼下齐景阳仰仗兵锋军势,仓促间恐难动摇,加上我教近来折损不少,贸然举旗,恐怕难成大事。”
此时一名身披狼皮的胡人武士颇为不满:“你也知道折损不少!都是因为你胡乱安排,之前抢夺圣物,让黑狼部死了几十个壮小伙,再这样下去,往后就没有黑狼部了!”
“石陀揭,你是在指桑骂槐么?”郭利贞不曾正眼看向对方:“拦截茂才社、夺取圣物,是教主的安排,你指责我谋划不当,难道是要质疑教主不成?”
胡人武士耍嘴皮子哪里是郭利贞的对手,他一时间急怒交加,伸手拔出弯刀,当场发作起来。
左右众人连忙躲到一旁,郭利贞面对弯刀袭来,镇定自若、不闪不避,扬臂拂袖,一股沛然内劲随袖卷出,好似平地掀起巨浪,将弯刀抽飞犹嫌不足,还把石陀揭狠狠撞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