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练一轮完毕,程三五拄枪而立,头也不回地说道:“看够了?”
“不让看?”阿芙享受夜里微风拂过发丝的感觉:“还是说你跟那些中原武学门派那样,容不得他人窥探偷学?”
“我没那些臭规矩。”程三五扩动胸背肩膀,放松筋骨:“我只是不喜欢练武的时候被人盯着看,不自在。”
“你这些天跟齐知义到处厮混,难得见你练武。”阿芙淡笑道:“习武之人沉迷酒色,不怕掏空了身子?”
“那是别人,我不会这样。”程三五将大枪放到一旁,然后取来湿布擦拭身子。
幽夜月色之下,程三五那筋肉虬结、魁梧伟岸的上半身,在寻常女子眼中可谓是惊心动魄,但阿芙并不在意,一双碧绿眼眸似乎想要看透隐藏在皮囊之下的真实内在。
“去拜火祠的那天晚上,你发出一记拳罡,逼退了那个假教主,为何之前不见你施展出来?”阿芙问道。
程三五动作一顿,低头看着面前水盆,浮现出一张模糊不清的面孔,他沉默片刻后答道:“生死关头,武功修为突飞猛进,这也不奇怪。”
“如果随随便便就能突破,那这世上的高手恐怕早就多如牛毛了。”阿芙显然不信:“道门以北斗之柄为罡,斗柄指向而定四方。于道法修持中,勾招天罡之气,能转五行、运百气,猛烈刚正,最能诛邪破魔。世间武学取用罡气之名,所指乃是内劲凝一、透体外发的境界,罡气过处,不仅能杀伤人命,还有破法制术之功。”
程三五将布巾扔开,换上衣衫,随口道:“你懂得真多,不愧是内侍省的大人物。”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物。”阿芙笑着说:“你知道放眼整个大夏,练成罡气之人有多少么?”
“不知道。”
“也就两百人上下。”阿芙言道。
“那不是挺多么?”程三五并不在意。
阿芙微微摇头:“练成罡气,只是武学上迈过一重境界,然而实际交手对敌之时,不是谁都会随意发动罡气。”
“为什么?”程三五问。
“罡气是内劲凝炼到极处,由内而外发出,可再怎么说,一旦外发必有浪费虚耗。”阿芙言道:“这世上固然是有高手能将拳罡掌劲打出四五丈远,可真有这本事,近身拳掌威力只会更大,凭此气劲挥舞兵刃,凡铁也能堪比神兵。
“且不提别人,苏望廷要是能舍下俗务,花心思在武学上苦修十几年,应该也能练成罡气。但他所发罡气,恐怕倒不如他那一双铁掌来得凶猛雄沉。”
程三五皱起眉头:“要照你这么说,这罡气岂不是练了白练?”
“境界至此的武者,多以罡气护体。尤其是到了战场之上,罡气可防流矢暗箭,冲锋陷阵毫无顾忌。你连这都不懂么?”阿芙问道:“你的武功招式相比起你的境界,完全是不相衬的。就方才那套枪术,相比齐知义还差了不少火候,但你的力气大得出奇,内劲源源不绝,同样的招式路数,就是比其他人厉害。”
“我天生神力,不可以么?”程三五有些不耐烦。
“可以,当然可以。”阿芙言道:“然而据我所知,习武之人练成罡气,无不是自身武艺千锤百炼的结果,绝不仅是内劲充盈、气息绵长,而是把一招一式融汇进行走坐卧之中。武艺至此,身心已非常人可比,各门各派都有运使罡气之法,能够展露出诸般非凡之能。”
“我不懂这些,你说来听听。”程三五言道。
阿芙脸上看不出喜怒,她轻轻一跃,落到地面上,提起墙边那杆大枪,单手握住枪杆末端,毫不费力地将其平举起来。
“什么拳罡掌劲、剑气刀芒就不必说了,都是俗之又俗的把戏,根本不曾触及罡气的高深妙用。”阿芙提着大枪,缓缓伸向程三五身旁水盆,枪头没入水中数寸。
就见盆中清水微微泛动涟漪,随着阿芙提起大枪,清水聚成一团,好似丸子一般离开木盆。
程三五双眼微微睁大,目睹此状他着实吃了一惊。
阿芙扬臂甩手,大枪横扫,枪尖那团清水陡然化作勾月之状飞出,斩在墙壁上,留下一道长达丈余的深痕。
“束布成棍、凝水为兵,罡气能使柔软之物变得坚硬锋利,所谓指物成钢,大体如此。”阿芙言道:“江南越州水月斋的弟子多用披帛软索为兵器,当代斋主妙莹大师凭一条轻盈披帛,曾重创一头刀枪不入的啮铁妖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