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观清苦,不比长安繁华,只有这些山家蔬实,还请诸位见谅。”老道长拱手揖拜,他昨夜刚从长青先生那里知晓,阿芙是内侍省的贵人,但他不敢声张,只是命观内道众准备上好斋饭待客。
程三五放下陶盆,扭头看了一眼,抬手叫嚷道:“啊!你是昨天追我的那个老杂毛?!”
“贫道方德一,添为中黄观观主。”老道长微微一拜。
“来来来,你跟我说清楚,昨天的苦役是怎么一回事?”程三五站起身来,指着长青先生言道:“我听他说了,你们中黄观根本没有交梨树,那就是一棵普通梨树!”
方德一脸色没有半点惧怕,轻捋胡须,露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装腔作势起来:“非也非也,我昨日见壮士你眉间带煞,若不尽早应对,恐有血光之灾。故此设下一计,让壮士进山往返挑水,借崆峒山草木正气化消凶煞。”
“啊这……”程三五被唬得无言以对,愣愣望向长青先生。
“方观主此言不虚。”长青先生一想到程三五昨天傻乎乎提桶挑水的样子,笑意几乎要涌上脸面,他还看到程三五身后苏望廷与阿芙俱是扶额掩面、艰难忍笑,但他还是咬牙死撑,配合着说道:
“而且不论如何,是你偷窃在先,帮中黄观挑水一夜,聊作弥补,也不算过分。就你方才吃的一整盆青精饭,可比十个大梨还要贵。方观主待你甚是优厚,你可不要错怪好人了。”
程三五面露惭色,他回头看了一眼,苏望廷与阿芙一瞬间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模样,只有那秦望舒冷锐目光带着讥讽之意。
“好吧……”程三五挠挠头,朝方德一拱了拱手,很是勉强地说道:“我做得不对,还请道长原谅。”
“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方德一捻须言道:“壮士来日成就不浅,善自珍重。”
言毕,方德一转身飘然离去,高人气度展露无疑。
程三五肩头一松,还没说话,身后爆出一阵笑声,苏望廷与阿芙实在忍不下去,让程三五一脸茫然。
“你们笑什么?”程三五扭头又见长青先生嘴角含笑,露出本属于他的年轻性情,过去那种自视甚高、不屑类比的气质消散无踪。
“你看什么?”长青先生察觉程三五牢牢盯着自己。
程三五沉吟道:“你好像变了,但我说不出来是哪里变了。”
长青先生眉头一动,自己刚刚勘破心境上的一重关隘,这个程三五竟然立刻察觉,此等不可思议的敏锐,简直如同野兽一般。
“多谢。”长青先生忽然说。
“谢什么?”程三五不解。
“当初在西域,是你们救了我。”长青先生坦然面对过往:“那时候在呼罗客栈外,你们大可杀了我,但你们没有这么做。”
“要谢就谢他们俩。”程三五指向身后两人:“一个发现你还活着,一个劝我别动手。”
长青先生对程三五的坦率无拘深为叹服,这人比起自己,更能直面自己内心,可谓是不加掩饰的真性情。
“我的事情办完了,跟你们一同去长安。”长青先生淡淡一笑,坐到桌案旁用起早膳:“还有,以后叫我长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