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上清一脉向来以自我修持、致力仙道为重,不涉汉末以来道门聚众举事,作风清高卓绝,反倒颇受帝王家推崇,足可被视为道门中的贵族。而南朝陆天师总括道经,上清洞真诸经位列三洞之首,也正式确立上清一脉在道门中的地位。
前朝末年、天下大乱,上清宗师王远知为太祖密传符命,上清一脉从而被本朝视为道门首宗,王公贵戚入道授箓,也往往是由上清高道主持,足见尊崇。
不过严格来说,长青自己所得道法传承,并非上清一脉,而是师父达观真人在嵩岳获得前人所遗的《阴符天机论》,另外还有兵家阴阳之学。
因此长青的修炼之法与寻常道人略有差别,炼气吐纳尚且相近,但在存想一途上,重点并不在于“存我之神、想我之身”,而是要在识海之中存想神将天兵、列成军阵。
所以在天池神宫那一战,结界被动摇瓦解后,长青立刻就能与都护府兵士结阵,呼召神将,一举压服安屈提招来的磐岩巨像和骷髅兵马,也能让寻常兵士发挥出远超平常的实力。
相比起存想内视、返照己身,长青的存想功夫更偏向于“构造”,尤其精通于在识海中推演法术。这也是为何长青的法术成就远高于同龄人,甚至许多道门前辈也不如他。
这除了是天赋资质远胜常人,达观真人所传的《抱一演道章》也发挥了极大用处。
长青心神遁入虚静之境,诸多驳杂余念不复得见,正当他在空洞识海中缓缓推演结界构成时,一阵泠然箫声无端传入。
凝神入静之际,最忌讳外邪来犯,稍有不慎便是走火入魔,连带着气脉错乱。不过长青早有防备,识海之中浮现一尊金甲神将,手执长刀,顶天立地,煌煌威灵,破邪消魔之力恢弘廓开,霎时霞彩焕烂、大雷剧震。
然而识海之中如此震动,却依旧无法压过泠然箫声,一道贯月流虹刺破虚空,于识海中结化成一名玉女,朱衣青裳,头束云髻、余发垂腰,手中宝剑熠熠生辉。
就见这名持剑玉女凌虚迈步,那泠然箫声转虚为实,化作虹彩长桥,在识海之中铺展蜿蜒。
长青惊疑不定,念头一动,金甲神将抡动长刀,识海之中雷奔电掣,誓要摧灭外来之人。
就见那持剑玉女青丝飞扬,手中宝剑轻轻一扫,万千剑光激射而出,宛如夜空天穹乍然倾颓,寰宇万星一时齐落,让人生出天崩地坼的大震撼。
金甲神将被剑光彻底淹没,雷火无用、兵锋销尽,长青只觉得无数剑招路数以绝伦之势,转眼间充塞识海,避无可避、挡无可挡,自己只能全盘接下。
……
正当长青在识海中听见那泠然箫声时,光着上半身睡在榻上的程三五猛然睁开双眼,顾不得穿好衣服,一把抄上手边百炼神刀,推门飞身跃出。
此时昆岗院中一片安静祥和,没有半点异样声响,更无任何丝竹乐声传来,唯有天上一轮银盘,洒下如水月华。
而程三五眉头紧皱,手按刀柄,作蓄势待发之状,环视院内各处,偶尔抬眼望向夜空月光,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却无从捉摸。
带着质疑眼神,程三五来到长青屋外,却没有敲门惊扰,而是放轻脚步来回逡巡,宛如中军帅帐之外的值守卫士。
时光流逝,月华经天,当四更天的梆子声传来,长青才终于从虚静之境中脱出。
当长青吐出一口浊气,程三五似有察觉,身形如电返回屋中,门窗合拢如常。
就见长青浑身冒出薄汗,他匆忙出门走到院中,脸上还带着震惊表情望向天空,四处乱瞧,仿佛要寻找某人一般。
然而静谧深夜并无异样,长青神色惊疑不定,低头抬手,本能并成剑指,沿着方才所得剑术招路信手虚划,身形随即不由自主地活动起来,衣袂飘扬,演成一套精妙剑术。
当长青站定之后,默然感受着筋骨中流转的气息劲力,心中尽是不可思议。当他想要询问别人方才是否察觉异状时,却听见程三五房中传来阵阵鼾声。长青左思右想,还是停下敲门动作,带着困惑与震惊回到自己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