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应宣却是轻轻摆手:“非也非也,长青先生这话可就过谦了。试想一下,在战场之上,庞大军阵绵亘十数里,即便有旌旗钟鼓,也无法轻易号令千军万马。若有此等传信之法,调度兵马岂非如臂使指?”
“话虽如此,但我要施展法术,需凝神偌久,而且只能感应相熟之人。何况战场之上气机纷乱,法术未必能如常发挥。”长青没有刻意遮掩:“此法尚属草创,我也不敢妄言未来成就如何,还需要向家师多多请教。”
这一道“风驿遣将术”自然也是达观真人所创,效仿道门飞符召遣鬼神精怪之法,布气摄风、凝神传信,最初设想正如卢应宣所言,是为了战场之上发号施令、调兵遣将。
但后来师徒二人发现,这道法术不足之处甚多,其中便在于感应某人方位这事,比起施法传信本身要更难。尤其是在战场那种瞬息万变的混乱形势,煞气冲天、扰动神识,想要感应某位前线将领,就好比身处湍急乱流中捕捉游鱼一般,困难且凶险。
“伏藏宫达观真人的名号,我亦有所耳闻。”卢应宣言道:“阴符天机之论,非止谈虚语玄,实乃沿袭自上古的奇门遁甲、兵家阴阳之学,是也不是?”
长青眉头微敛,稍露严肃之态:“先贤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兵家以水喻兵,与道家论水之刚柔强弱如出一辙,可见二者一脉相承。道门广大,奈何世人管中窥豹,只见科仪斋醮、丹药炉火罢了。”
卢应宣眉头微抬:“只是兵家学问不比其他,终究要在战场上见真章。长青先生莫非有意投军?”
长青淡淡一笑:“我学识短浅,岂敢妄议兵事?今番来长安,本是为明年道举。”
“原来长青先生尚无道籍箓书?”这时杨崇义也来到石桌旁坐下。
长青拱手回答:“我过去一直在伏藏宫清修,少涉世事,言行无知荒诞,还请杨翁见谅。”
“哪里的话!”杨崇义颇为欣赏:“长青先生有意道举,且放心赴考便是,像你这样博闻广识、勤修道业的年轻才俊,理应授高品法位,而不是让那些徒有虚名之辈占住位置。”
长青微微一怔,抬眼瞥见苏望廷朝自己颔首示意,看来对方也有出言相助。
对谈片刻,苏望廷以拜访另外两家为名,带着程三五与长青告辞,杨崇义主动送他们三人离开。
“这三人,你怎么看?”目送苏望廷一行,杨崇义询问起身旁卢应宣。
“只怕杨翁今年渭南斗宝,难以取胜了。”卢应宣开口便答。
杨崇义有些意外地笑道:“卢老弟,你就这么不看好我?”
“冰绡本就是杨翁此次斗宝的关键一子,如今让那长青先生见了,王元宝知晓后,定然会有所因应。”卢应宣言道。
杨崇义点点头:“既然如此,这匹冰绡我还不如暂时留在手中,寻访高人织造仙衣,待得下回再献不迟。”
“以己下驷,对彼上驷。”卢应宣说:“既难取胜,不妨卖个人情给王元宝他们。”
“尤其是长青先生。”杨崇义难掩欣羡之色:“那可是达观真人的徒弟,不声不响就被王元宝笼络了去。为了跟他结份善缘,只好收回先前许出去的一封道籍箓书。”
卢应宣手托下巴,边想边说:“我看达观真人这对师徒,不是那种卖弄术法、谄媚惑上之辈,说不得来日将受任用,非止宫中传道。”
“看得出来。”杨崇义来回踱步:“还有苏望廷,稍后伱派人去打听一下,我总觉得王元宝延揽此人另有图谋。”
“是。”
“那个程三五,与你相比谁更厉害?”杨崇义又问。
卢应宣沉思片刻,摇摇头:“不好说,我看得出此人膂力惊人,内劲深厚非常,而且他有意遮掩师承来历,正面斗起来,我没有十足胜算。”
杨崇义似深陷烦恼般摇了摇头,随后又说:“还有,让人去准备三十匹越州白编绫,送去平康坊天香阁,就说是冒犯上官的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