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望廷的妻子平日里操持家计,并非无知妇人,她看得出其中有古怪,上前牵住阿芙双手,劝慰道:“妹妹啊,有些男人志向远大,心思拴缚不住,一下子可急不来。你跟我好好说说,老嫂子我帮你参谋参谋。”
苏望廷实在担心孙女再次乱说话,只得交给儿子抱走,秦望舒也跟着阿芙一同与苏夫人去往后堂,正厅内转眼就剩下三名男子,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是母夜叉非要跟着来,我也没办法。”程三五摊手道。
长青轻掸袖袍,讥讽说:“要不然,让辅之兄帮你说合说合?顺便把礼数办了。”
“你这说啥呢?”程三五骂道:“杜建章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你们是没见到,我可不想招惹母夜叉,被她吸成人干。”
苏望廷无奈叹息:“我看得出来,阿芙姑娘并无恶意,就是说笑而已……老程,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吧?”
“成家?那多没意思。”程三五直言道:“动心思了就去妓院,每天换一个,夜夜做新郎。”
“长青,你呢?”苏望廷转而又问:“据我所知,修道之人并非不能成家。”
“我无意于此。”长青淡然道。
苏望廷摇摇头:“我看你就是眼界太高了,若非神仙眷侣,等闲不会动心。”
长青笑而不答,程三五则不悦直言:“老苏,怎么你这一回家就变得唠唠叨叨的?跟那些顾着给人说亲的乡下闲汉一样。”
“你也看见了,我都做爷爷了,肯定就想这些啊。”苏望廷指着对面两人说:“你们啊,就是俩小孩,不知晓成家立业才算懂事。你们看我那两个儿子,虽然不得考科举,可一个在家经营田产,另一个在州府衙门讨了份流外差使,帮忙打理公廨钱,不用像我那样在西域吃沙喝风。”
“公什么钱?”程三五一下没听懂。
“就是官府给民间放贷的钱,挣取利息来补足官员俸禄。”苏望廷说。
“老苏,我看你这不给陆相爷干活,照样能过上舒坦日子。”程三五四下打量,苏家祖宅虽然比不上长安那些高楼华堂,但胜在整洁朴素。
苏望廷却说:“老程,如果我让你跟着阿芙姑娘离开,从今往后就专心为内侍省效力,你愿意吗?”
程三五立马摇头:“除非我真的没处去了,否则不会投靠那帮死太监。”
“你看,你自己也明白。”苏望廷说:“我能有如今成就,皆仰赖于陆相爷的提携。就算不提知恩图报,我也没必要另寻门路。”
长青听到这话似乎不大认同:“贵人提携固然要紧,但要不是辅之兄亲力亲为,也不会有所成就。岂能事事归功于他人?”
苏望廷自己做过流外小吏,知晓庶族拔擢升迁之难,但没有因此责怪长青,只是叹息道:“我也希望如此,但世事不由人啊。”
……
苏望廷难得回家一趟,肯定还要跟家人好好相处,就算家中有夫人与长子操持,但他毕竟属于一家之主,也免不得要与四邻乡人交好。
富贵还乡,若是只会干些购置田地产业事情,恐怕就略显贪得无厌,徒惹他人忌恨了。苏望廷祖上不敢说是书香门第,却也算文学之士,不会做出这种败坏家风的事情来。
本朝科举取士,自然以读书进学为上。虽说苏望廷自己迈进商途,直属三代无缘科举,但他今番出资在敷水镇社神祠旁办了一家乡学,准许乡里童蒙就读,聘请州县文士为教师,除了启蒙文字句读,还粗习经学与律令,以便学子日后考取州县学馆。
此举自然引得乡人交口称赞,就连附近县衙也派出县丞与经学博士亲自登门拜会。
苏望廷忙于招待宾客,程三五几人没有多加搅扰,而是前往西岳太华。
最初只是长青要进山游历寻访,程三五无所事事自然一同,而阿芙得知后也跟了过来,秦望舒毫不意外贴身随行,结果就变成四人一同出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