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你在灵武城大开杀戒,我们何至于此?”许二十三喋喋不休起来:“我们内侍省过去办差,哪里有像如今这般狼狈的?区区一个道门威仪使,真把自己当成什么皇亲国戚了?”
“我看你们是过惯了太平时节,总以为仗着内侍省绣衣使者的身份,就能横行无忌。”程三五也毫不相让:“真到了关键时候,还是看谁的拳头大。庞观主就算有法力在身,可他也就是一个人,在朔方军面前不值一提。”
胡乙提醒道:“别忘了,你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要对付杨太初那种不讲道理的家伙,唯有将他们杀得心惊胆战、夜不能寐,才能迫使他坐下来好好说话。”程三五完全是一副武夫莽汉的言行作风:“他要是有本事,就带兵前来追杀堵截。结果从头到尾不见人影,一看就是那些只知道躲在深宅大院里发号施令的货色,我最看不起这种人。”
许二十三向张藩抱怨道:“他这家伙迟早会把我们拖累到死。”
他已经拖累我们了——张藩碍于颜面,没有明着说出这话,而且如今程三五的强横武力正是他们最能仰仗之处,这也是张藩没有选择抛弃程三五的原因。
经历了灵武城那一战,杨太初如果尚明利害得失,就应该清楚,如果为了私怨继续报复程三五,只会付出更多无谓死伤。朔方军将士的性命不可能随意挥霍,节度府的其他属官也会劝杨太初审时度势,而张藩他们便能藉此机会,表明身份、自证清白。
当然,杨太初的知难而退,这属于最理想的情况。
“目前还是与庞观主一同,先解决了盐池妖祟。”张藩言道:“就算杨太初的人找来了,起码借助庞观主,也能缓和针锋相对的局面。”
胡乙问:“杨太初会相信我们的说辞么?”
“重点不在于是否相信,而是要让他搞清眼下形势。”张藩低声说:“其实我怀疑,杨太初并不清楚刘夫人的密探身份。”
程三五言道:“可你先前觉得,刘夫人就是被杨太初派人所杀。”
“我的确这么想过,但后来细细琢磨,感觉事情不对。”张藩思忖一番:“刘夫人是密探不假,而且一直在查探朔方节度使的军务机密,杨太初如果是为此动手暗害,那为何没有毁尸灭迹?就算不清楚有密室收藏卷宗文书,一把火烧掉刘宅,也算不得什么难事吧?这样还能断绝后续查证。”
“对哦。”程三五恍然大悟道:“既然是密探,死在外面了,内侍省也没理由找杨太初麻烦,起码没法作为明确的罪证。”
“而且你还记得刘宅内中的情形么?”张藩提醒道:“当初院中积雪,似乎接连多日没有清扫打理,说明刘夫人已经死了好几天,仿佛真正的凶手就是故意留下这么一处凶杀现场,要将罪责栽赃给其他人。”
“妈的,我们给别人顶罪了?”程三五骂道。
许二十三察觉其中异样:“凶手能耐再大,似乎不能预料到我们到来吧?除非能够未卜先知,算准你们一定会出现在刘宅。”
胡乙猜测说:“所以……凶手最初要嫁祸的对象,并不是我们,很可能就是杨太初?”
“等等,让我捋捋。”程三五揉了揉太阳穴,仿佛脑筋转不过来似的:“我还是不明白,那凶手为什么要杀刘夫人?”
张藩说:“如果不是因为刺探朔方军务机密,那就是因为调查盐池妖祟,招致杀身之祸。”
程三五沉默片刻,忽然抬眼望向正堂:“这么说来,那个庞观主岂不是也有杀人灭口的嫌疑?因为刘夫人见过他之后就忽然被杀了。”
“我也是这样威胁他的。”张藩摇头说:“但我觉得不大可能,方才我留意了一下,庞观主并无高明武艺在身。再说了,一个未受重用的威仪使,与刘夫人并无仇怨。
“何况还是刘夫人主动请他去调查盐池妖祟,以我方才对庞观主的试探,这人应该是不甘眼下处境……二十三,玄武观的香火人气如何?”
“不怎么样,跟关中那些道观没法比。”许二十三随口道:“而且有些房子年久失修,门窗朽烂,连观中的天尊塑像都落满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