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朝廷还有准许移民就粟的法度,那便放任他们往来行走。窥一斑可知全豹,想来河北各处州县都是采取此等策略,日后朝廷过问,人人皆是这么做,那便法不责众了。
“话虽如此,可我见这些百姓忍饥挨饿,却还要四处跋涉,岂非苦厄更深?”长青干脆就事论事:“最好还是先将他们安顿在某处,让官府筹集粮食赈给。待得今年旱灾过去,各还本乡、重拾本业,方是正道。”
“檀越可知我等为何四处跋涉?”启觉轻轻一叹:“我等每到一处州县,当地长官都说仓廪空乏、无粮赈给,眼下又未至收成时节,寻常百姓家中存粮亦少,我等无计可施,只能领着百姓到处流浪。”
“河北道并非各处皆无存粮。”长青则说:“南边魏州毗邻运河,仓贮丰厚,朝廷宣抚使不日将至。我一路前来,也发现许多百姓南下就食,你们何不同去?”
启觉则说:“檀越想来不曾逃荒,需知这逃荒就食的人也分三六九等。有些人家户有存粮,见旱灾严重,今年收成大减,因此让部分家人远去就食,路上也要自己裹粮而行。可有些贫苦大众却连远赴就食也做不到,只能原地等死。天女虽有神通,也无法凭空变出粮食,所能做的,便是每至一处恳求官府赈给,以神通降雨为报。”
“这理由未免过于牵强了吧。”长青说。
启觉稍稍沉默,望向净光天女,她朝长青单立一掌行礼,启觉似乎看懂什么,问道:“檀越莫非是朝廷派来的?”
长青眉头轻挑,想来是方才与张县令交谈,被净光天女身旁护法鬼神所察。
既然如此,长青也不再刻意掩饰了,点头承认道:“不错,圣人得知河北遭受旱灾,于是降旨调遣我等前来筑坛祈雨、以安民心,因此净光法师不必再四处奔忙了。”
哪怕被识破来历,长青还是希望尽量稳住净光天女众人,只要能将受灾百姓安顿好,孤立的僧团要对付起来也容易了。
“檀越说笑了,我等非是专程四处奔忙,不过是为百姓求一口果腹之粮罢了。”启觉言道:“而且如今已至盛夏,田地里的粮食枯萎过半,有些州县几近绝收,又岂是区区几场雨水能够挽救过来的?”
长青眉头微皱,他发现这僧人已经不能用言辞说服,他们心中早有一套道理,外人的好意劝告都听不进去,总是用自己的想法去应对化解。
“如果我说,能够筹集到充足粮食,让这些百姓渡过灾年,净光法师就没必要带着他们到处流浪了吧?”长青心生一计,问道。
净光天女没有答话,但看她表情并非全无思虑,沉默片刻后,主动点头。
启觉接着说:“檀越,我等眼下所携粮食,仅够数日之需。安平县迟迟不肯赈给,我等明日就要动身。”
“三天,三天之内我把粮食弄来,你们就留在此地。”长青语气坚定。
“好。”启觉思量再三,重重点头:“檀越是有道之人,想来不会妄语。我等就在此地停留三日。”
说完这话,长青拱手告辞,当即牵着黄骠马离开流民营地。
而在营地外围等候已久的张县令见状,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长青骑上马背,一路向东南疾驰而去,自己那头小毛驴根本追不上。
长青疾驰片刻,在一处无人农舍见到程三五和阿芙几人。
“怎么样?那群和尚没为难你吧?”程三五上来便问。
长青一晃脑袋,随即说:“我暂且稳住那支僧众,不让他们带着流民去往别处。但条件是三天之内拿出能让这群流民渡过今年的粮食。”
程三五闻言一愣,旁边阿芙冷笑着说:“数千流民大半年的粮食,三天之内拿出?你在发什么疯?”
“不!我有办法!”长青当即言道:“博陵崔氏安平房就在此地,他们历代耕耘,仓贮必丰,就问他们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