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何老夫人,最初也以为范中明之死,盖因内侍省之中争权夺利所致,未必是堂而皇之的正面对决。
可现在听程三五所言,反而是范中明为了对付他用尽手段,结果却被程三五反手杀败。
程三五此刻酒醉昏神,反倒容易吐露真言,更加证明此人强悍。
“管他什么鼍龙、什么鳄鱼,只配给老子练手试刀!”程三五捧起酒瓮猛灌几口,喝得衣襟沾湿,一挥手臂,豪迈狂放道:“带路!老子这就去把那群畜生收拾了!”
张纪达等人看到这一幕,脸色难看至极,事情已经完全脱离掌控。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程三五居然会在这种场合耍酒疯,完全没有内侍省高人的气度作风。
秦望舒来到长青身旁,低声询问:“需要拦阻他么?”
长青苦笑说:“拦得住吗?”
眼下这种情形,除非是阿芙亲自出马,否则无人能够拦阻乱发酒疯的程三五。可是在离开苏州之后,母夜叉便不曾现身,也不知她在谋划什么。
至于何老夫人,虽说程三五的言行乖张离奇,但也大大破坏了张纪达等人的谋划安排。而且她也一直暗中留意长青等人,发现这位年轻人似乎能够干涉程三五,或许可以从他身上做文章。
“老夫人,现在怎么办?”柳娘问道。
“给昭阳君带路。”何老夫人当机立断,她不打算阻挠程三五。
张纪达之流无非是拿未来利益各种许诺,可如果能够让吴岭庄与程三五利害一体,那么谁也没法虎口夺食了。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反而需要程三五在江淮武林面前展露实力,光是一颗范中明的人头还远远不够。
连何老夫人都没想到,一通灌酒反而引出这么一番变化,她自然要加以引导。
眼看程三五迈着晃晃悠悠地步伐离开庄园,在场所有人皆无心饮宴,都想要一观内侍省高人斩妖除魔的阵仗,赶紧跟上。张纪达等人想要劝阻,此刻也无从开口。
龙溪离庄园不算太远,关氏先人在此挖渠修圩,开垦田亩,河滨之地也有鱼塘桑林,可保物产丰足。
不过由于成群鼍龙为害,临近龙溪的田野大多荒废,原有几座农舍也是倾覆垮塌。
“再往前就是鼍龙平日出没的地方。”何老夫人示意远处一片杂草丛生的浅滩,龙溪在此拐弯。
龙溪叫做溪,但水面却颇为辽阔,哪怕是冬日枯水时节,起码也有二三十丈宽,舟楫通航毫无妨碍。
“有妖气。”长青来到程三五身旁,皱眉言道。
何老夫人趁机问道:“老身观小先生气象不凡,莫非是道门高士?”
“不敢称高士二字。”长青自我介绍说:“在下师从嵩岳伏藏宫,道号长青。”
何老夫人微微颔首,随即问道:“此处鼍龙盘踞,不知长青先生是否知晓缘由?”
长青屈指掐诀,在眼前一扫,端详片刻:“好一处风回水转之所,此地灵气盈沛,犹能滋养生机,我要是没猜错,过去此地必有鱼群回游,因此才会招聚妖邪。”
何老夫人微露讶色,当即说:“先生法眼如炬,确实如此!”
这话刚说完,不远处来了十几名渔民,其中有人手脚伤残,靠着同伴搀扶而至。
他们一来到,便朝着何老夫人下拜,声泪俱下道:“老夫人,我们可算把您盼来了。那群猪婆龙把我兄弟拖进水里,他孩子还没满月,这就没了爹啊……”
这群渔民都是吴岭庄周围的佃户,何老夫人尚未出门,便私下派人前去把他们招来,就是为了当着程三五的面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