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闻言喜笑颜开,何老夫人却呵责道:“柳娘,人家长青先生是贵客,你怎能拿我们的事情麻烦人家?我看你是越发放肆了。”
“是,柳娘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柳娘虽被呵责,但心中暗暗窃喜,她很清楚这是老夫人一贯以来的做法,不能让外人觉得吴岭庄举止随意。
“长青先生,你今番为我吴岭庄仗义执言,只怕会招致报复。”何老夫人先是挥手让人清理地上血污,随后引着长青来到堂内落座,正色道:“方才那位周公子的话也不算夸大,沈舵主其人背后势力不小,只怕对你日后行走江湖大为不利。”
“多谢老夫人关心。”长青自信道:“方才我那番话,并非一时冲动脱口而出。若论自保御敌的手段,我未必不如昭阳君。”
何老夫人沉吟片刻,不由得问道:“恕老身斗胆,长青先生应该不是内侍省的人吧。”
“的确不是。”长青直言回答:“我仅仅是与昭阳君同行,表面上作为他的幕僚。”
何老夫人眼力不凡,她看出长青言辞举止不像凡俗之辈,尤其是与程三五相比,颇有几分雍容气度。她虽然对嵩岳伏藏宫了解不多,但想到当今不乏世家子弟学道,长青先生或许便是其中一例,并且还是难得学道有成,不是那种装装样子的附庸之徒。
这样的人物,加上如此年纪,莫说在江南,哪怕在长安洛阳想必也是罕见,理应是达官贵人、王侯将相的座上宾,不知为何会与昭阳君这种人同行。
内侍省向来被武林中人视为朝廷鹰犬,心中敬畏之余,也有几分暗藏的忌惮厌恶。只是外人不知内情,长青如此公然与江淮武林对抗,未必好事。
“老身很清楚那些匪寇之流的手段,他们向来不将朝廷官府放在眼里,长青先生还是要小心一些。”何老夫人言道。
“多谢老夫人告诫,我一定留意。”
……
天色已晚,何老夫人独自坐在后院花园,忙碌一天,此刻终于稍得空闲。她遣散那些伺候自己的小姑娘,看着水中月色倒影,轻轻叹气。
“唉声叹气,这可不像是你。”一道声音从黑暗中传出。
“谁?”何老夫人脸色一变,立刻站起身来,循声望去看不清人影。不由分说,袖袍鼓荡间,双掌穿出,内劲精纯,要一探究竟。
但身处黑暗的来客好似早有预料,抬手拨弄间,轻而易举挡下双掌,随即一阵破风声响,与何老夫人飞快拆招。
黑暗之中,两人全凭内劲往来试探彼此,何老夫人惊觉对方从头至尾只用一条手臂便稳占上风,并且对自己的招路尤为熟悉。
一掌推出,来客横臂以挡,何老夫人反借其势向后退出,当即喝问:“你到底是谁?”
就见一道挺拔身影缓缓步出,天上月光仿佛也随之明亮数分。来客是一名老者,他衣着朴素,一张眉飞入鬓、目如灿星的脸庞,虽然有岁月凿刻的痕迹,但丝毫不减英武之气。
“顾……”何老夫人难掩惊色,好似见鬼般后退半步。
“玉卿,许久不见了。”顾连山微微一笑。
被人唤出闺名,何老夫人甚至感觉到一丝陌生,当即确定眼前之人绝非易容乔装。
故人重逢,何老夫人心中一阵苦涩酸楚,表情复杂:“你、你究竟……”
“你想问我,这些年为何消失不见?”顾连山猜到对方想法,毫不隐瞒道:“当年我在乱军之中受了重伤,被人一路追杀,失足跌入江中,原本以为注定一死,却侥幸被路过的东海仙家救起。”
听到这话,何老夫人先是不信,可是看着顾连山那一如既往真诚目光,也不由得她不信。
“路过的东海仙家……你运气真好。”何老夫人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顾连山言道:“那位东海仙家本就是来中原游历,救我不过是机缘巧合。他见我根骨尚可,治愈伤势后,把我带到东海仙山。当年我起事不成,牵连家人,早已万念俱灰,原本想在东海了却残生。”
“可你还是回来了……看你这副模样,武功似乎精进不少。”何老夫人笑了一声,她发现顾连山体魄筋骨未见衰弱,或许是服食了什么仙丹灵药,又或者是迈入了某种玄妙境界。
“我终究不是仙道中人,心存俗念,在东海那种地方不会觉得清静,反倒是漫长的孤寂苦闷。”顾连山言道:“我受仙家点拨,武学境界确有突破,但还是回到中原。”